因为他们以后也管不着了。
又是凌厉的一杖落下,段骁恩觉得自己意识有一些模糊,为了避免意外发生,不得不咬着舌尖,保持清醒。
这一次,他撑在地上很久很久,短暂又漫长的三分钟过去,他才重新直起身子来。
没有什么能使他倒下,今天弯下膝盖是出于对段家祖宗的敬与愧,但他不能允许自己弯下脊梁。
此刻段骁恩在赌,赌爷爷会心软。
虽然用自身受伤作为代价测量人心很蠢,但是爷爷俨然就是他对段家的最后一丝丝希望。
从前和蔼的爷爷,看向他时,眼里带着殷切期盼,如果到这地步,爷爷仍旧觉得所谓家法重要过他最疼爱的孙子,那真的太可笑了。
段骁恩给出的限度是五杖,如果五杖过后,爷爷还没有叫停,那就别怪他造反了。
届时他会反抗,律师差不多也该赶到了……
又是熟悉的风声。
这次却不一样,身后闹哄哄一片,有人哗然而起,紧接着,落在段骁恩身上的力道竟小了些许。
段骁恩撑在地上,稍稍喘息,带着惊异回头。
那是怎样一副场景啊,向来穿得一丝不苟的佟知隽,因为打了架而衣衫凌乱,被两个保镖抓着,却很快摆脱,他猩红着眼睛,眼里还带着泪,而看到自己回头的一瞬,还是勉强地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步伐小心且颤抖地走到他身旁。
段骁恩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眼泪滴落,连成一串。
他嗓音沙哑,气若游丝:“小卷儿……”
我冷血吗
佟知隽在跟段骁恩视频通话过后,立刻就买了机票。
原本他觉得,有钟天泽在,应该足够了,但是他看到段骁恩哭过,忽然才意识到,事情比他想象中严重许多。
漫长的时间里,他在飞机上反复设想着自己会遇到什么状况,落地后他联系了钟天泽,为了不被段骁恩察觉,他都是发的短信。
一来二去,他得知状况,立刻赶往钟天泽给他的地址。
最后一条信息,是本地时间十一点多,钟天泽急切地告诉他快一点。
佟知隽已经超过十八个小时没合眼,他心焦,也顾不得答应了段骁恩不会插手了,更等不及佟家在本地的保镖追上自己了,孤身上了山。
有人敢拦,他就动手,到了门口,段家保镖已经知道他是谁了,怕给打出事儿了,于是那些保镖拦人也束手束脚,佟知隽这才一路冲到段家祠堂。
当看到段恒双手中的棍子再次打向段骁恩时,他用上自己有生以来最快的奔跑速度,想要抓住那棍子。
可惜还是没抓到,反而被携着风声呼啸而来的棍子打到手指。
佟知隽近距离真切听到那击打声时,耳朵里似乎有一声可怖的啸叫,头也针扎似的疼。
他只是被擦到手指,就疼得仿佛骨头要断掉,那段骁恩……
不多细想,佟知隽就要扑上去挡住,却在下一刻被保镖拉住。
恶狠狠挣脱,走到段骁恩身边时,他看到段骁恩动了动嘴唇,似乎在叫他的小名,可他听不清。
时间凝固了似的,佟知隽木然地蹲了下来,不敢触碰他的背。
单薄的衬衫已经破了,能看到里面的皮肤呈深紫色,虽然不见血,恐怕却比流血更严重。
“段哥……”佟知隽说不出多余的话,已经觉得心疼到窒息。
段骁恩这时候了,还用眼神宽慰佟知隽,然后小心翼翼握住了佟知隽的手。
段恒毅看到佟知隽就来气,看到段骁恩跟佟知隽这么好,甚至要为了他背弃自己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就更加恼火,一时脸红脖子粗,也说不出话来。
范宇英却已经忍不住了,快步走过来,跪坐在地上,双手捧着段骁恩的脸:“不要这样了好不好?以后你说什么是什么,别再让妈妈心疼了好不好?”
段骁恩抬眼看着范宇英的脸,下一刻就把目光错开,他看到不远处的爷爷也站了起来。
“我就是死在这,也非走不可。”段骁恩说得极缓慢,却也极其坚定。
佟知隽有点搞不清状况,不可置信地倒吸一口冷气。
死在这儿?段家究竟想怎样?
然而下一刻,段骁恩的手指轻轻在佟知隽掌心内勾了勾。
佟知隽心领神会,猜到了段骁恩想要干什么。
但是他怎么这么傻呢?
别拿柔软的心去试探铁石心肠,明明会流血的啊,明明到最后痛苦的只有段骁恩一个啊。
段镇辉也不知要如何收场了,他陷入两难,一面不想擅自更改执行了几百年的家法,一面又舍不得自己的亲孙子非死即残。
当院子里完全沉默下来的时候,段镇辉知道,选择题交给他了。
看着佟知隽和钟天泽与段家保镖打斗造成的混乱,看着被叫回来的段家子孙或惊讶或冷漠的表情,最后目光落回疼得大汗淋漓的段骁恩身上,段镇辉终于叹了口气,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段氏苍松祖第三十七世裔孙段逐墨,依照家法第五十四条执行完毕,从此天各一方,与段家再无干系。”段镇辉的声音铿锵有力。他最后还是选择糊弄过去,这样算是既能保全段骁恩,又没有让家法的公信力折损,往后谁议论,也只当是他段镇辉徇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