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确实一起看过雪,在十月的漠河;他们确实一起看过富士山,在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出现过富士山的镜头。
但是他们没有为好事流过泪。
佟知隽知道自己拖了好多秒没有回答,一瞬间脑子里只剩下自己在孤单地搜寻着记忆,去对照这首歌的每句歌词,既怕有太多重合,又怕没有重合。
段骁恩的手垂下来,麦不小心碰到大腿,发出很闷的一声噪音。
佟知隽回过神来,最后一次问自己:到底要不要,和段骁恩一起唱这首歌?
可可爱爱
佟知隽确信,自己过去二十几年生命里,从未有过如今天一般的犹豫。
但他最后还是神情恍惚着,走上前去,拿起一只麦克风,强装平静地打开开关,等待着前奏响起。
他通程没有和段骁恩说话,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们俩的氛围不对劲。
“拦路雨偏似雪花,饮泣的你冻吗,这风褛我给你磨到有襟花……”段骁恩睨着他,开口唱道。
如海一般深邃宽广的声音传来,佟知隽直视着v上的歌词,却偷偷用余光看着段骁恩。
他搞不懂自己怎么了,平时和段骁恩的相处明明没有任何变化,却总在某些特定的时间地点失控,并且这种失控愈发频繁。
如果不自欺欺人,他知道,他对段骁恩,肯定是和华东四傻不一样的。
第一段主歌唱完,段骁恩看向佟知隽,佟知隽余光扫到,以为段骁恩发现了自己在偷看,心里一慌,漏掉半句,还踩错了拍子。
“……送、送花,伤口应要结疤,花瓣铺满心里坟场才害怕……”佟知隽依靠自己突然上线的镇定唱了下去。
二人一来一回,段骁恩唱完副歌第一段,很快又轮到了佟知隽。
佟知隽也不知怎么,看着滚动的歌词,忽然就改了一句:“曾沿着雪路浪游,为何为好事泪流,富士山也为浅间神社私有……”
段骁恩嘴上还在继续唱,却诧异地看向佟知隽,眼底晦暗不明。
佟知隽攥着话筒的手紧了紧,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也没好意思回一个眼神。
明明只有四分多钟的歌,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音乐终于播放到尾奏的时候,佟知隽的精神松懈下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段骁恩立刻放下话筒,及时揽住困得险些摔倒的佟知隽,对吃瓜看戏的其他人说:“佟总醉了,正好我也困了,就先回去了,大家玩好。”
没人阻拦,段骁恩扶着佟知隽出了包间下楼。
佟知隽小声嘀咕:“你都没问过我要不要回去。”
“下次问,这次来不及了。”总不能走回包间重新来过。
“嗯,那你记着。”
“好。”
话忽然断在这,一时间安静下来,谁也没再发话。
佟家司机在停车场等着,看到二人一同出来,将车开出来停到了ktv门口。
“我困了,段哥也醉了,直接送我们回岳溪花园吧。”佟知隽用手背揉着眼睛说。
段骁恩在心里偷笑,他们俩明明都醉了,却都说自己困,对方是醉。
自己几斤几两的酒量心里又不是没数,装什么大瓣儿蒜?
十几分钟的车程,虽然不堵车,但一路红灯,车开着开着就停一次,佟知隽有点头晕,本来靠着椅背,却不知不觉歪向段骁恩。
段骁恩肩头一沉,看到佟知隽呼吸均匀,微微蹙眉闭着眼睛小憩,手都抬起来了,却还是没有推开他。
佟知隽还算警觉,快到家的时候悠悠转醒,发觉自己枕着段骁恩的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小李,空调温度调低一点,有些热。”佟知隽觉得空气似乎都稀薄了起来,他呼吸着的空气带有微热的温度,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呼吸着的是段骁恩呼吸过的空气。
车子稳稳停在地下车库,佟知隽开门下车,不动声色地深呼吸。
车库温度比车里低,佟知隽的脑子里莫名冒出一个念头——带着温度的空气也挺好的。
这种诡异到难以形容的感觉伴随着佟知隽,一直到他和段骁恩上楼,在电梯里道别,才渐渐消退。
家里一直有保姆定时上门收拾,佟知隽没换床单,只匆匆冲了个澡就躺下睡觉了。
睡一觉,被酒精泡过的脑子,被酒精浸润的血液,都会冷静下来。
那些或许有些躁动的感受,会在梦里渐渐消散。
佟知隽醒来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多。
其实他没睡多久,只是睡得不踏实,做了许多梦,再加上酒醒了,再怎么也睡不着了。
人在酒后,要么什么也不记得,要么会疯狂想暗杀醉酒的自己。
佟知隽现在很清醒,他记得自己跟段骁恩唱了《富士山下》,记得自己改了一句歌词,记得自己暗中观察段骁恩,记得自己所做的一切。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还醉着。
因为那种独特的生理冲动并未褪去。
佟知隽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把自己代入了一个朋友之上的角色,并且沉溺于这种感受。
但是那又不是恋爱,没有近乎疯狂的占有欲也没有无法克制的怦然心动,只有小心翼翼的触碰与尴尬。
他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情绪,烦躁地翻了个身,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再次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