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松是一棵红松,它有十几米高,站得笔直,挺拔的身姿,翠绿针叶,格外引人瞩目。
它周围已经黄了叶子的树,哪怕再漂亮,此刻也只能给它做配角。
地上有掉落的松果,大一些的有大拇指那么长,轻轻在手里颠一颠,倒是不太重,松子早不知道被哪只松鼠抱走了。
美景能治愈人心中所有的迷茫与怅惋,他们漫步在大兴安岭广袤的森林里,听风吹着落叶,“沙沙”的声音是美妙的乐章。
只是天寒地冻,几个不抗冻的南方人最后还是纷纷感冒了,只剩佟知隽一个什么事儿也没有。
胡双晴擤了鼻涕,手指尖冻得通红,道:“我们回去吧,看一看白桦林,然后就回上海。”
“今年好像比往年冷一些。”顾子言为了方便拿手机,戴的是露手指的手套,他一边查着漠河往年十一的气温一边勾着手指,怕被冻僵,结果没一会儿,手机直接给冻关机了。
“好家伙,手机也感冒了!”佟知隽笑了笑,给段骁恩发消息。
既然要去看白桦林,那段骁恩就不用往这边跑了。
只可惜段骁恩上车这么长时间了,实在有点折腾人。
佟知隽认真地道了歉,段骁恩只说了句“白桦林见”,就不再回复了。
错过了班车,所以他们蹭了一个自驾旅行团的车回到了漠河。
行李都在酒店,昨天没带着,这会儿胡双晴说脑瓜仁已经要冻木了,他们便没再耽误时间,直接出发去看白桦林。
当一块风化褪色的“天然白桦林”大牌子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佟知隽一眼就看到了等在路边的段骁恩。
但他没声张,只悄悄给段骁恩发了个表情包,等司机师傅找到停车位后,跟着其他人一起下车。
过了会儿,段骁恩跟了过来,被其他人注意到。
还在拍摄中,佟知隽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跟其他人分开,与段骁恩并肩走向树林深处。
不远处,顾子言在唱朴树的《白桦林》,格外应景,但声音渐渐小到听不见了,而身旁,段骁恩接着唱了下去。
“……心上人战死在远方沙场,她默默来到那片白桦林,望眼欲穿地每天守在那里……”
低沉的声音,悲惋的旋律,倔强直立的白桦树,在风中是会动的油画。
白桦树的树皮有些如同纸张一般卷起,枯草在雪中艰难地探出头来仰望着坚/挺的树木,一曲唱完,风也忽然停下片刻,为歌声而寂静似的。
佟知隽抿了抿有些干的嘴唇:“段哥,这么远,你怎么来了?”说着,还把自己的手套脱下来给段骁恩。
段骁恩被问住了似的,半天答不出个所以然来,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通告单重新调整了,赵渔眠和曲和美的结局提前拍摄,但我拍得不顺利。”
“怎么个不顺利法儿?”佟知隽没有在意段骁恩答非所问。
“我无法做到理解赵渔眠的做法,ng了一次又一次,我都会对着曲和美流露出犹豫的神情,”段骁恩有些低落,“但是作为有志青年,作为已经有很高觉悟的与敌人有血海深仇的赵家遗孤,赵渔眠目的明确,不该犹豫。”
佟知隽没有看过完整剧本,但这一对情侣的结局,他是知道的。
其实无外乎就是保全恋爱还是忠于国家的问题。
段骁恩是个无条件护着亲人爱人的人,但在家国大义面前,一个在国外切身体会过国家强盛带来的自豪感的人,又很难软下膝盖,弃国家于水火之中全然不顾,哪怕剧本是虚构,是架空,但核心思想是同出一辙的,很难不往这个方向联想。
“演戏你肯定比我懂,不需要我多说什么废话,我也不会劝你去强行与赵渔眠共情,”佟知隽说,“不过,其他戏份你觉得你就是赵渔眠,但是这里,你可以不是赵渔眠。”
段骁恩脚步一顿。
佟知隽站定在他面前,认真地说:“你就是你,赵渔眠是赵渔眠,你可以不认同他的果断,但你可以去表现出他的模样。”
段骁恩被冻得鼻尖通红,一时有些酸涩。
佟知隽继续说道:“我相信你,你可以短暂地试着做个局外人,你能做到。”
“好。”段骁恩郑重地点头。
游完白桦林,大家回到酒店,收拾了行李,从漠河到哈尔滨的飞机是下午飞,所以吃过午饭后,稍作休息便返程了。
从哈尔滨再回上海,落地已经是凌晨,奔波一番还穿得不多的段骁恩比佟知隽还要疲惫些。
厚衣服换回单衣,佟知隽有些不习惯,再看霓虹闪烁,也觉得不及自然风光顺眼了。
佟知隽把段骁恩送回家,见他困极了,没再多说话,道了声“晚安”就上楼回自己家了。
而靠在沙发上的段骁恩,却久久没有去洗漱。
客厅只开着一盏小灯,他有些不自在,便又把沙发旁的落地灯打开了,这才舒心些。
冲动去了漠河的路上,段骁恩心如止水,而如今归来,却波澜四起。
佟知隽问他怎么来了,他没有回答,但他知道他为什么会去。
当赵方迎要求他休息两天,琢磨一下赵渔眠的情绪时,他第一时间就想起了佟知隽。
全国几十亿人,他只觉得见到了佟知隽,他才能真正安静平和。
枕着沙发扶手,段骁恩缓缓拿出手机,打开了有些日子没再更新的《佟知隽观察日记》,继续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