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大法师负手站在玄都城的大阵内,目送李平安的背影消失在混沌海。
他藏在袖中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玄都城内各处伫立的身影,此刻大多都是一脸震惊,目光或呆滞、或狂热、或怀疑人生。
大法师皱眉思索着。
是他刚才哪里用的神通不对,还是自己实力突然大幅退步了?
怎么就……
他竟然用了差不多四成法力才把这小子压制住!
看家本领水火太极图用了,水火大磨盘用了;
自乾坤尺中悟出的乾坤神通用了;
大梦自在经用了;
在镇元子前辈那里学来的袖里乾坤用了;
各类杂七杂八的神通用了个七七八八。
‘平安他……好强的肉身。’
大法师禁不住发出如此感慨。
随之,他又想起了李平安此前所说,通过涅槃之法吞噬战躯之事。
‘这是已经成了?’
大法师顿时释然了,不再多纠结此前这番切磋中自己多用了一点点实力之事。
那毕竟是始凤前辈的赠与。
“挺好,平安果真有几分天帝的样子了,不枉费贫道用了五成本领。”
大法师淡定地道了句,身形落去了外城墙老位置打坐。
城中众仙又听大法师传声:
“既然天帝陛下已有交代,各位今日离去就是,不必前来叨唠贫道。
“天帝修行有成,此事不必声张,以免引来旁人非议。
“贫道就不远送了。”
众仙连忙行礼,各自议论纷纷。
他们亲眼目睹了刚才在玄都城外的‘大战’,李平安与玄都大法师正面交手全然不落下风,区别就是大法师从容有度、李平安一眼就能看出已竭尽全力。
若非大法师出声解释这一句,众仙还以为他们的天帝陛下,在短短五百年内,已立于洪荒顶级大能之列。
但他们仔细咂摸。
好像,在五六百年内,由凡人抵达大法师一半实力,这好像……也足以惊世骇俗了。
牛犇犇瞪着牛眼嘀咕:“咱们这位陛下难不成还能成圣?”
“莫要瞎说,”彩鳞一甩蛇尾,“各部听命,保护天后回返天庭。”
三百天怒卫齐声领命,随后开始各自忙碌,收起了一座座营帐,搬起了一座座阁楼。
不远处。
紫遥仙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牧宁宁:
“宁宁,陛下的战躯不是刚刚被收走吗?”
牧宁宁略微歪头,目中带着几分不解,她自是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紫遥仙子苦笑道:“那位老师当真不愧是超脱者。”
不远处,龟灵灵伸了个懒腰,化作一只碧绿小龟飘到牧宁宁的肩上。
“快回去啦,这边连个好吃的都没,我给清清传个信儿,她早就无聊到去小天地中打牙祭了。”
牧宁宁笑道:“告诉师伯一声我们已回天庭就可,师伯喜欢自由自在,天庭应该也没什么要事。”
紫遥道:“本以为女魃会过来几次,不曾想,这位人皇之女还真就与陛下断了关联。”
牧宁宁问:“那我们回去了,要去问候女魃吗?”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紫遥哼了声,“让他们这般断了不好吗?”
“总觉得师兄会有些伤心呢。”
“你呀,什么都师兄师兄的,我们是他的道侣,你就没点嫉妒之心吗?”
紫遥抬手扶额,视线看向了另一处角落。
那里仙光落下,几道身影自闭关处踏步而出,却是顾倾城、雨映书与陈婷儿,以及两百年前刚赶过来的叶子桑。
紫遥道:“这几位将军而今修为有成,倒也能委以重任了。”
牧宁宁笑道:“大法师指点了他们几次修行,效果当真不错呢,我有师兄相助,都差点追不上他们。”
“这可是天帝之近臣,天道自也要给几分面子的。”
紫遥随之轻叹:
“也不知,他看了天庭现在的样子,会不会罚我什么。”
“嗯?”牧宁宁不解,“天庭怎么了吗?”
“到时候你可要帮我说说话,”紫遥抿嘴轻吟,“就是天规森严了点,其他倒是没什么,我只是怕他不喜。”
“诶,这個……我尽量吧。”
牧宁宁倒也没胡乱应承。
……
李平安看了眼袖中收起的战躯,心底复盘着与大法师交手的种种细节。
这还是没借用太极图的大法师,并非大法师的完全体。
自然,他也是赤手空拳,没用他的各类宝物。
道境的积累并非一朝一夕可成;
他在斗法经验上也有些不足。
——他这几百年只是与先天神魔激战磨砺自身,与洪荒高手斗法反而较少。
李平安在混沌海中几次闪烁身形,熟门熟路地抵达了妄日秘境附近。
一只只庞大的身躯悬浮在入口附近,那是正被混沌气息缓慢同化的十多具先天神魔尸身。
这里的每具尸身,都是他亲手搏杀而来。
他搏杀先天神魔分两个步骤。
第一步,将它们打成濒死重伤;
第二步,元神冲入它们体内那个光球中,用它们的求生本能与大道道则冲击自己的元神,从而加速元神修行。
李平安最初并不知,他元神之力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迅速增强,本质是因他元神在吞食这些先天神魔的真灵。
后来他知晓了……
也没觉得有啥不舒服的。
只要不像鲲鹏那样,本想一口吞掉五百头先天神魔,结果自己被先天神魔的意志反向控制,就没什么大问题。
李平安遁入秘境之中,随之就愣了下。
舞榭歌台不复,仙影重重不复,仿佛一夜之间,此地只剩下了一座座荒山。
灵鹫山也被搬来了此处,就在后方悬浮。
李平安不由得有些紧张。
他并起剑指点在眉心,仙识瞬息间笼罩整个秘境,各处情形尽收眼底。
棺中灵妄日老人就坐在主殿中,对他含笑招手。
李平安身形几次闪烁,已是抵达主殿前。
“老师?这是何意?”
“那些女娃都被我送回去了,”妄日老人笑道,“这是最后一次授课了,马上我就要遁走离这个天地远一些,免得被六圣发疯撕咬。”
这话,李平安自是不能接的。
如果是骂接引和准提,那他当仁不让。
三清和女娲都对自己颇有关照,自是不能骂的。
妄日招了招手:“过来坐,这一堂课半个时辰就可教完。”
“是,”李平安行了个道揖,直接跳去妄日身侧,一同坐了下来。
妄日老人把玩着两枚玉符,给李平安倒了杯酒。
老人慢条斯理地说着:
“现在你也算有自保的实力了,有些事我也需提前给你透个风,今后你我再相见,大概就是要针锋相对了。
“针锋相对没事,刀剑相对也没事,这是你摆脱当前天地前该有的立场。
“我都能理解。
“我培养伱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如果他日我落败了,你应该会给我一个体面,或是饶我一条残命不死。”
李平安笑道:“老师您会败吗?您与鸿钧相识,应该是在盘古大神诞生之前,从那谋算到现在,您已占尽优势了才对。”
“按理说是不会的。”
妄日老人看着李平安,目中闪烁着几分李平安看不懂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