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橐在山巅筑了一座石屋,面朝渊海,把酒临风。别人喝酒是一杯杯一壶壶,他要豪爽得多,以坛为数,鲸吸牛饮,醉了醒,醒了醉,一年到头没几天下山去,荒北城上下,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城主在。
金三鼎顶风冒雪,沿着崎岖的冰雪路登上山顶,却听唐橐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将酒坛丢在雪堆里,长长吁出一口浊气。还好,来得巧,城主开怀畅饮不多时,还没有醉倒,金三鼎急忙抢上前,倒头就拜,口称“城主”,有要事禀报。
唐橐拎起满满当当一坛美酒,歪眼乜着他,含含糊糊道:“莫不是海妖踏破了荒北城?”
金三鼎有些尴尬,连连摆手道:“荒北城安如泰山,海妖二度骚扰,没能踏进城半步。”
唐橐想了想,又道:“莫不是极昼城胡帅归天了?”
“没有没有,他老人家一切安好,极昼城一如既往。”金三鼎额头上汗都出来了,与城主眼中的“要事”相比,雪狼族换个族长确实不算什么,自己似乎是多此一举。
“城没破,人没死,他奶奶的,还能有什么‘要事’?”唐橐操起酒坛子仰脖狂饮,咕咚咕咚,无移时工夫便喝得涓滴不剩,腹部微微鼓起,眼中泛起三分醉意。
金三鼎趁着城主还有几分清明,将韩木在盲海小界内大开杀戒,屠尽雪狼族族长长老,扶持陆崖上位的前后说了一遍,唐橐蛮不在乎道:“这件事你去处置就行了,巴巴地跟我说做甚!”
金三鼎苦笑道:“雪狼族的族长,不是说换就换的,神风驼和金刚猿想插一手,跟我们瓜分好处,派了两个长老去,结果一个照面就被打趴下,差点交托了性命,属下也远远不是那韩长老的对手,弄得灰头土脸,这个糗丢大了!”
唐橐“哦”了一声,似乎有了点兴致,拎着一坛酒晃来晃去,道:“以你看来,那姓韩的强到何等地步?”
金三鼎犹豫片刻,道:“属下见识浅薄,胡乱猜测,大瀛洲能稳压他一头的,不出两手之数。”
唐橐放下酒坛,摇头道:“胡帅加上六城城主,已经是七人了,难道斜月三星洞只占其三?吓,小金啊小金,你没喝多吧?”
金三鼎郑重其事道:“胡帅麾下六位城主,能稳压他一头的,至多三人,斜月三星洞大象真人以下,尚有五位显圣真人,合起来恰好是十人。”
唐橐咂着嘴道:“至多三人,哈,小金啊,不是我说你,你看走眼了吧?”
金三鼎道:“当日在雪狼族的‘盲海’小界中,韩长老催动神兵真身,一瞬压制廖粲和裴郁,惊动属下魂眼中七道精魂,骚动不安,这等实力,大瀛洲屈指可数。”
唐橐想了想,嘀咕道:“有意思……你说胡帅麾下最多三人稳压他一头,这其中可包括我?”
金三鼎脸色有些尴尬,惴惴不安道:“依属下看来,那厮与城主,只怕在伯仲之间。”
唐橐与他相交多年,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交情,名为主从,实则兄弟,听他这么说,也不以为忤。论实力,金三鼎或许比不上胡帅麾下凶名远播的“六星”,但论眼光,却无人能出其右,唐橐毫不怀疑他的判断,沉吟片刻,问道:“你跟他照过面,觉得他是何用意?”
“属下倒是觉得,韩木乃是假名,他十有八九是静昀真人缉拿的‘下界逃奴’魏十七。荒北城地处极北雪原,与黄庭山天南地北,远得不能再远了,又濒临渊海,海妖兴风作浪,他选在这里落脚,一来为避开静昀真人,二来随时可以逃入渊海保命,或许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缘故,时间久了自然可以瞧出端倪。”
唐橐叹了口气,道:“李静昀那女人,哎,实在得罪不起,胡帅对她也头疼得紧,她要抓的人躲在荒北城,真是个烫手的山芋,他奶奶的,却该如何处置?”
金三鼎提议道:“城主修书一封,请胡帅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