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已干,血已凝,云苍峰上却依旧一片惨然。
敌人早已退去,云苍殿却并没有追袭,他们原本就不想这样做,只是不得不做而已。
战场已被打扫干净,但留在众人心中的伤痛却怎也无法抹去,一阵风儿吹过,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一些弟子依旧在用轻水冲洗着地面,似乎想驱散那浓浓的血腥,但却不知这味道是发自他们内心之中的,仅仅是水,又如何洗得掉。
每个人的面上都带着凄凉,还有彷徨和无助,这里曾有无数和他们并肩作战的战友,真挚的好友,亲密无间的兄弟。
然而他们,却倒在了他们的面前,鲜血淋漓,魂神消散,甚至连一句道别都没有,就从此阴阳相隔,永远的离开了。
他们做的,只是在坚持自己的信仰,或是让更多的人活下来,又或者他们自己也不知为何要这般做。
信仰在这一刻早已崩坏,生命在那一刹脆弱的仿佛蝼蚁,当漫天飞剑和咒决倾盆而下的时候,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奋起反抗,为自己,为身边的人去争取苟延残喘的机会。
虽然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他们只是棋子,只是那些高高再上的存在,手中的玩物。
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至少他们再不用背负那凄凉的命运。
只可惜,他们对生命一笑了之,慷慨赴义,活下来的人却要背负更大的悲痛与哀伤。
后山,龙紫虚一脸沉痛的盯着眼前的一座新坟,那坟很高,很大,象征着放在里面的那具尸体曾是多么的强壮威武。
然而如今,尸体早已冰冷,一切的力量都如过眼云烟,所留下的只是人们心中那一丝哀伤,那因怀念他而带来的强烈痛楚。
雷动天并不是龙紫虚最得意的弟子,甚至在所有弟子中,这巨人无论是根骨还是智慧都不算上乘,他不如风天扬,不如水心洁,甚至不如炎紫阳。
但他的死却是龙紫虚心中最大的殇,那一阵阵刻骨铭心的痛。
“傻瓜……”老头弯腰握起一捧黄土,老泪纵横。
“你既想不通,为何不问我,你若不愿做,离开便是,又何必这般执着……”龙紫虚凄然说道,心中宛如刀割,眼泪早已无法克制。
“你可知,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世间最大的不孝,你既待我如父,又怎能忍心让我送你。”
“我已送走了玄生,心洁,还有紫阳,如今连你都走了,你们……真的是不孝啊。”
龙紫虚苦笑道,双拳紧握,其实他很明白雷动天的想法,就像他不舍得这个弟子一样,雷动天又如何忍心在云苍危难之时离他而去。
死在林小天的手中,是他对水心洁的一个交代,对自己的一个交代,也是对整个云苍殿的交代。
他雷动天,生如雷霆,死若坚石,他终是谁也不欠的,用他的命去弥补了对水心洁的遗憾,报答了龙紫虚的恩情,彻底贯彻了他那颗到死都正直不阿的心。
脚步声渐渐响起,风天扬缓步走了过来,这曾傲世一方的枭雄,如今却已面露疲惫,两颊深陷,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他都已到了极限了。
他强忍着让自己站着,没有倒下,也没有哭出来,因为整个云苍殿都在看着他,若是他也完了,云苍殿的弟子又将何去何从?
甚至龙紫虚都可以悲痛哭泣,他却不可以,因为这是他的决定,如今的结局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不后悔,毕竟他保住了云苍殿,毕竟这是他一生所做最无私的决定,虽然这代价大的让他无法接受。
“师尊……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他们……还会来吗?”风天扬沉声问道,声音有些发颤,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龙紫虚苦笑出声,怎么做?他又如何知道,如今的他也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等着吧,那些人不会就这么放手的,他们既然决定了,就会把清洗贯彻到底的。”龙紫虚黯然道。
风天扬的面色陡然变红,呼吸也有些粗重,恨声道:“他们难道非要将修真界彻底毁掉吗?”
“如今已不是修真界的问题了。”龙紫虚苦笑道:“他们要做的,可能是所有界吧,彻彻底底的清洗,不留下一丝一毫反对的力量。”
“那我们……”风天扬咬牙道,说到一半却猛然顿住,方才那一刹那,他竟也起了反逆的念头,只是立刻被自己死死压住了。
“我们只需等着即可,等他们的命令,等清洗完结。”
龙紫虚缓缓站起身,苦笑着缓缓离去,幽然道:“我们要做的,只是在清洗中为修真界保留一些种子罢了,至于那之后嘛,我们就没有需要做的事了,云苍殿的使命就完成了。”
风天扬身子陡然一颤,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问道:“师尊是说,那之后我们……”
龙紫虚挥了挥手,打断他道:“不用再说了,从一开始,云苍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风天扬彻底呆住了,他明白龙紫虚的意思,但这毕竟是存在了数千年的云苍殿啊,是他和他的信仰,是他们心中的一堵无法摧毁的高山。
当那山崩地裂,他将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