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一反转,俨如圣手上的匣子便到了他的手上,随着他移动手掌而上下翻腾,而他置身事外的神情好似把玩的只是个寻常物件,“我曾用此生挚爱换取了天下太平,却终究是轻狂了,不知时世难改,在心中种下了一个无间地狱。”
我不禁愕然,随即心口绞痛起来,原来那些云淡风轻都是假的,这千百年来,他一直活在地狱里。
“九百年前……”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冷峻的眉眼如同天边若隐若现的上弦月,说:“你曾甘愿舍命为我渡劫,九百年里,我逆天而行,几番流连于逆转的时光中,只因九百年前你曾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弃此仙身,一念为神,可是为六界苍生,渡此一劫?看来今日,我仍然无法给你答复,我们的缘分,已经走尽了。”他仰头望了望九天异象,紧紧的闭上双眼,道:“我一度以为,神的执念强得过命运,不成想错得这样深,所幸,一切还不是无可挽回。”他并拢五指,对着复灵珠划下一道符咒。
我从不知眼泪是这般酸苦的,他曾在清风峡的断崖边说过:很长的路是需要一个人走的,要耐得住寂寞,才能走得好。而今他是打算用最后的生机,教会我如何向前看好好活着么?所以这一切都值得了,因为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已经在暗暗催动咒法了,于是,当他望着掌中复灵珠的裂痕,万年不变的淡然神情终于有了一丝不知所措,我也终于能面目从容的了结了这出长达千年的疯癫事。
这才是对的结局,我看着俨如圣终于流露出欣慰神情的脸,看到蜿蜒曲折的山路上,白泽在绣颜的搀扶下,慌张赶来的身影,玉弗七在远远的人群里,眉目悲憷的对我点头,还有楚离凡试图阻止灵珠碎裂,颤抖不止的双手……普满将始元用她自己的白练团团捆住,扛在肩上走来,小心的放在一棵轩辕柏下,背靠着树干,隐约听他低声对楚离凡说:“我无心什么天魔降临,我来,只是给你报个信,九云山早在半月前开始塌陷,你在山顶极寒之地取回的寒冰做的冰棺,也融化了,你拼死抢回的那副尸~身,已经化作飞灰,让她去吧,这千年辛苦,你就当做一场修炼如何……”
他黯淡的双眸总算燃起一丝光亮,言语恍惚问:“你来了?”然后用法力造了个结界出来,试图将那些四散飞去的灵珠碎片困住,他面色铁青,虽有高深的修为,在巨大的灵力面前,却无法与之抗衡,眼底泛红,仿佛要溢出血来,还不忘叮嘱普满说:“你不该卷进来,一旦行差走错,就再难回去了,永远的困在归墟之地,生生世世……”说完那个世字,他终于再承受不住灵珠的挣脱,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普满眼疾手快,为保他性命,不惜伤他经脉打碎结界。没有了禁锢,我知道自己很快便要消失,却听普满说:“一切的果都是我种的因,原本只是不想卿卿太寂寞,没想到,你们太认真……好了,所有的纠葛,就由我来结束吧。”
轩辕柏下的始元奋力挣扎,不知被施了什么法术,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就连俨如圣对着那道缠得死死的白练,也是一筹莫展。
普满盘膝坐在原地,两掌相对,似乎要从体内逼出什么东西,真气运行在他周围,形成强大的屏障,没人能够靠近,所有人都遮着眼,以防被他凌厉的真气所伤,我的四肢已经接近透明,整个人轻飘飘的如同一团云雾,被他强大的气场搅得像飞沙一般迅速消逝着,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他的头顶悬起一颗明珠,不是别的,正是一颗耀眼的复灵珠。
渐渐,他那双如同竹节般修长好看的手开始变得焦黑,面具遮不住的额头上,爬满了可怖的伤痕,除了一双眼睛还是湿润明亮的,整个人都没了生气,炭黑干枯的手托着珠子交到楚离凡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