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的座驾,两名警察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杜华却对着远去的车辆懊恼不已:“我忘了交代她,接下来一个礼拜内不能洗澡了。”
“你还是操心一下你自己吧。”一名警察摇了摇头,他实在不能理解杜华的思维,都这个时候了,他心心念念的竟然是别人。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警方恼怒不已。杜华到案后对自己与三名被害人发生交易性质的性关系一事供认不讳,但对于杀人一事却坚决否认,坚称自己完成交易后就离开了。他自称从不在外过夜。
可他遗留在现场的痕迹实在太多,从现有线索来看,杜华也是最后与三名被害人有接触的人,他无法明确提供被害人遇害时的不在场证明。
警方最终还是将此案移交到了检察院,那时候,恰逢罗副检察长在外出差,负责此案的检察官在对材料进行核实后,便对本案提起了公诉。
或许是巧合,亦或许这个检察官想用这种方式给自己挽回一点颜面,做了一些协调,法院把为杜华辩护的职责指派给了我们。
2
“那个杜华医生,肯定不是凶手吧?”趁着我喝酒的间隙,我的邻居抿着红酒,突然问我。
“是因为他被抓住得太早了吗?”我下意识地问道,“故事刚开始就被抓住的人,虽然一般都不是凶手,但也有例外的时候哦。”
“不是啊,你这人真好玩。”邻居突然笑道,“他那么好的人,那么关心病人,怎么会去杀人呢?”
“可他去找小姐啊。”我忍不住反问,“这样的人,能被称为好人吗?”
“简律师,你这话说得可不对。”邻居正色道,“你可以说这样的人道德上不干净,但是你不能说他是坏人。就像我,虽然在做那种事,但如果我真的是坏人,你会邀请我来喝酒吗?就像你,邀请我这种人喝酒,听你讲故事,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你是不是也是坏人呢?”
我愣了一下,竟然无从反驳,同时又有些欣慰。她的观点,竟然也和静如此的相似。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没有绝对正确的事,也没有绝对错误的事。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都必然存在两面性。
好的,让这个社会健康发展;恶的,便试图将这个社会带入混乱。
法律就是人性的底线,它不会限制你去做好事,但它明确地规定了什么是守法,什么是违法,并用惩戒违法的恶去保护守法的善。
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当我们每个人的道德水准都达到能够不损害他人,主动维护他人利益的时候,法律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当然,这不过是张静一心妄想的乌托邦罢了,因为人性之恶与善永远是相伴相生的,永远是有对比才有区分的。
而我,明知那只是个乌托邦,却直到今日还没有放弃努力。
见我一副失神的样子,我的邻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简律师,我逗你的,你说的这个杜华,其实我也认识,他帮我看过病。他要是凶手的话,杀了三个人,不太可能现在还能在医院上班吧?”
我愣了一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才继续讲下去。
当张静听说我们要参与到这个案子里的时候,不等我们打招呼,她就已经带着卷宗来到了我们的办公室。这份卷宗帮她从我的手里讹到了一份比萨,当然账是记到老罗头上的。
老罗觉得这笔买卖赔了,因为这种卷宗不用张静,我们也能从法院拿到手。但是这种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绝对是不敢说出来的。
“信不信我把你打成比萨?”这种话张静绝对说得出来,这种事,她未必能做得到,但肯定不介意去试试。
在张静提供的这份卷宗里,我们注意到:第一,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这说明凶手在下手的时候,被害人是毫无防备的,凶手要么是被害人极为信任的熟人,要么就像警方推断的那样,是刚刚完成交易的杜华;第二,法医在死者的身体里检测出了麻醉药剂和兴奋类药剂的成分。
“可以这样认为,凶手在杀害被害人之前,对被害人进行了局部麻醉。换句话说,被害人是在头脑清醒的状态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剖腹取走子宫的。”张静毫不在意地一边吃着比萨,一边指着那些血腥的照片说道。
这个猜测让我和老罗都有点不敢相信。
“这也太残忍了。”老罗咽了口唾沫,干涩地说道,“道上也没有这样的人啊。”
“什么道上?”我茫然地看着老罗,却见他紧闭着双唇,一脸惊恐地看着张静。
我愕然转头,就见张静正冷冰冰地看着他。
“你们,这是咋了?”我挠了挠头,不解地问道。
“没事。”张静耸了耸肩,吮着手指,“现在的变态多了去了,有些人就是享受这种感觉,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去最珍贵的东西,他却乐在其中。”
“不过,我倒是基本可以肯定一点。”她叼起吸管,说道,“这个杜华很有可能并不是凶手。”
“为啥?人家专案组辛辛苦苦几个月,还不如你看一遍卷宗整得明白?”老罗心疼他那几十块钱,没好气地问。
“你想啊,这杜华是什么人?嫖客啊。嫖客只想着扒人家衣服,会想到给人穿衣服?”张静说。
这一句话让老罗哭笑不得:“专案组会那么笨,连这种事都想不到?”
“是压根儿没想。记住了,小骡子,女人永远比你们男人更了解男人是什么德行,尤其是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的时候。”张静得意地说道。
“记住了,以后走到哪儿我都带着你小明哥。”老罗没好气地说道。
“那按你的说法,凶手应该是个女人了?”我翻看着卷宗,随口问道。
“还真没准儿。”张静说,“给死者穿上衣服,在我们看来,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是一个多余的附加动作,可以推断出一些嫌疑人的基本特征。凶手要么和死者有很深的感情,不忍心让她们光着身子,要么就是个女人。我倾向于后者,三名被害人之间目前没有发现有任何关系,嫌疑人不太可能是她们共同认识的人。杜华作为一个嫖客,对她们也不可能有那么深的感情。但女人不一样,女人会在乎女人,给被害人穿上衣服就是想让她走得有尊严,不会被你们这群臭男人看光。”
“你能不能别总这么人身攻击?”老罗无奈地说道。
“都别闹了,你们来看这个。”我劝阻了两个人的争论,将那份档案的一页递给他们,“你们看,卷宗里并没有提到杜华是从什么地方拿到麻醉药的。”
“他是大夫啊,要拿到这个太简单了。”老罗满不在乎地说道。
“就因为太简单了,才不正常。”张静说,“小骡子你就不能动动脑子?这么重要的东西,负责办案的警察却没有说明来源,这说明什么?”
“他们也没弄清麻醉药究竟从何而来。”我微微一笑,“或者,他们也陷入了惯性思维里,认为杜华既然是医生,理所当然就应该有麻醉药。”
“小明哥孺子可教也,果然没白跟着我混,不过,我可不认为这是惯性思维的事,警察的思维和你们一般人的思维模式不是一回事。”张静说着瞪了一眼老罗,“你就不能学学小明哥?整天不学无术混日子,怪不得我妈看不上你。”
“咱们三个人,有你们两个人动脑子就够了,至于我,”老罗用力弯起了胳膊,展示着他强壮的肌肉,“只需要动手就可以了。”
“能打得过我的时候再说这话吧。”张静白了老罗一眼,“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哎,你不是故意的吧?我告诉你啊,罗杰,要让我发现你是不想和我在一起故意不招我妈喜欢的,看我怎么收拾你。”她把最后一块比萨塞进嘴里,舔了舔手指,站起了身,“走,小明哥,咱现在就去查查这事。”
老罗开车,我们一行三人首先来到了杜华就职的医院,找到了药剂师,向他询问医院有没有麻醉药丢失的情况发生。
对我们的问题,药剂师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神情冰冷地答道:“我们这里的流程很严格,从药品进院到使用到患者的身上,每一步经手的人都要签字,每天都会核查。如果发生药品丢失的事,不用你们,我们院里就先炸开锅了,一个人出问题,整条线都要挨罚。尤其是你们提到的麻醉药,这更是严格管控的,至少,在我值班的时候,绝对没有发生麻醉药遗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