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点点头,道:“娘说,舅父和师伯您二人虽然年纪一大把了,有时候却和孩子没甚区别,当年同门学艺的时候就经常暗中赌气较劲…..”
“胡说!”莫大一拍桌子:“你舅父也就罢了,师伯我都六十有五了,怎生还是孩子!”
苏阳一缩脖子,小声道:“师伯你说过不怪的,再说了,这话又不是我说的…….”
莫大瞪了他一眼,挥手道:“你娘也真是的,和你这孩子说这些作甚,算了算了,你继续说。”
苏阳道:“就说您和师伯常赌气较劲,像孩子…..”
莫大翻了苏阳一记白眼,无奈道:“知道了知道了,说过的就不必再啰嗦了,说下面的。”
“是是是。”
苏阳心中好笑,没想到这位平日给人感觉沉默寡言,子孤僻的莫大先生,也有这样情绪化的一面,于是连连点头道:
“娘说舅舅什么都好,对朋友也仗义,江湖交游广泛,可就是因为太讲朋友义气,江湖道义,不知道变通,往往宁可自己吃亏,也不愿得罪朋友,最后难免要吃亏,而且八成是要吃朋友的大亏!”
莫大一笑:“你娘倒是了解他,师弟的确就是这个子,为了交朋友,甚么都不管不顾的,连……”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打住,岔开话题问道:“那又怎么说我的?”
“您却恰恰相反,师伯武功高,又喜欢独来独往,别人想要害你那是千难万难。但恰恰是因为这个子,导致朋友太少,连弟子都没几个,说不定连子弟都未必能和你一心一意,将来难免是个孤寡鳏独,凄风苦雨。”
“鳏寡孤独,凄风苦雨。”莫大自嘲一笑:“说的倒是准,不用十年,现在已然应验。”
苏阳加重了语气,接着道:“我娘每每想到舅父遭遇不幸,师伯您晚年孤独,便满面愁容,连身子骨都日渐虚弱,她常道若是两位能兄弟齐心,正好互补互助,那她再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小侄再多问什么,母亲却是不肯再说了,只是不住的叹气,似乎颇为自责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为甚。”
莫大摇头叹道:“十年同处一山,却不见面,兄弟齐心,又谈何容易?都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你娘又何必去记着那些旧事,枉自伤了身子。”
“小侄这次来衡山,听市井中有传言师伯和舅父不和,但我却不信,我娘也说过,两位长辈只不过是斗气而已,若论真心,还是犹如亲兄弟一般。”
莫大这次却不说话了,用干枯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点着。
片刻后,他忽然抬头,指着苏阳道:“老头子算是听明白了,你个小子说来说去,十句话当中怕是有七八句都是自己编的,无非就是两件事,一件让我收徒,另一件,就是来说合我和你舅父的。”
被莫大看穿,苏阳也不意外,以自己的阅历经验,想去哄骗莫大,那就是痴人说梦,除非莫大的一把年纪和几十年掌门那真是活到狗肚子里了,但自己察言观色的猜到了当年的一些事,是以虽是假话,但却有实情依据,恰好能说进莫大心坎,想来莫大的师妹若是还活着,也会说出类似的话来。
能否打动一个人,并不在于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而是取决于你是否能了解他的心思。话能作假,有时甚至可以欺骗麻痹自己,但是一个人的心,是万万无法欺骗自己的。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苏阳也不解释,正色“不敢有瞒师伯,盼望师伯舅父和好如初,相互扶持,共同广大衡山,这的确是我娘的遗愿,也是我的心愿,还请师伯三思。”
莫大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眼光落向远处,不再说话,神情大是柔和。
苏阳见莫大似乎有所动摇,连忙填上一把火,赔笑道:“收徒嘛,是为了广大衡山门楣,传承师伯衣钵,那个余沧海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见到师伯怕还来不及,哪里敢啰嗦半句。至于您与舅父之间,原本就没什么不和,更谈不上说合二字。”
他凑过去,小声道:“我娘说过,这世上的大师兄,对于师弟师妹们,无论他们如何不成器,但心里都是关心的。哪有不疼师弟师妹的师兄呢,师伯您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