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住一晚就走,这么急吗?”爸爸说。
“刚到陵江,需要一些时间来捋顺项目上的事,今年过年多陪你一段时间,或许更早一点,紫嫣生孩子的时候回来一趟,毕竟我做姑姑了。”
爸爸认同地点头。“工作重要,有时间就回,没时间,多打电话。”
我抱住他,轻声对他说:“保重身体。”
他温和地对我说:“我身体好着呢,不用担心。”
我坐上了小禹的车,他和紫嫣平时住县里,周末回来陪爸爸。望着倒车镜里迟迟不肯回去的爸爸,小禹说:“这个春节他该高兴了,这些年你成了他的一块心病,所以老得这么快,其实什么病都没有,就是想你想的。”
我凝视窗外浮动的人和树,问道:“姑姑还好吗?”
“她身体还行,这些年也是愧疚,说她当年在院子里不该说那些话,你肯定是听见了才离家出走的,每次见到爸爸都自责。”
“外婆呢,这些年有来往吗?”
“妈妈走的第二年她就走了,我在读书,爸爸料理的后事。”
我对外婆除了称谓,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小时候在南溪镇的那一次匆匆一瞥,不足以在我心里留下印记,但她走了,跟妈妈脚前脚后地走,到了那边,是否能放下这一生的嫌隙,做一对感情深厚的母女。
“姐,如今你回来了,他们问起你,我们——照实说吗?”小禹问。
“无妨。”我盯着窗外回答。
“要是……他呢?”
“我们交叉的朋友很多,他应该不需要从你这儿打听。”
小禹没有了声音。他应该鼓足了很大勇气,停顿了很长时间,小心翼翼地问:“姐,如果……他……跟你道歉,你会原谅他吗?”
道歉是建立在他有错的基础上。他有错吗?细细想来,他没有错。他不爱了,所以主动提出分手,不能因为他提分手,就定义为他有错。至于后面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咎由自取,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他曾说过,去宿舍找他,和他的那一次肌肤之亲是我主动找上门的,我怀了不该怀的孩子,一听说是双胞胎,心生贪念,执意把孩子生下来,最后葬送三条人命。惨痛的结局,没有哪一个决定是他逼迫我做的。
所以他不需要向我道歉。
我只是恨我自己,恨自己为什么那么爱他。我曾经信誓旦旦地告诉妈妈,不会卑微地谈这场恋爱,事实确是我已卑微至尘埃,早已没有自我。
“如果可以回到那天,我宁愿死去的人是我,可惜人生是单行道,没有假设。”我说。
“我说的不一样,是对未来的假设。”小禹说。
“我和他不会有未来。”我斩钉截铁地说。
我们不再说话,他默默送我到高铁站,再依依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