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说着,终于转过身来,一挥手,这些孩童和他方才幻化出来的和尚便都消失不见了。“曹姑娘,符箓已交给你,口诀也已教给你,要如何做,便看你自己的悟性了。与其幻想虚无缥缈的死后之事,不如期待一下触手可及的眼前之物,”他说着,回头看向来时的路,“希望贫道毕生所学,没有托付错。”
他说着,又扯了下头皮,拽下一张纸,露出原本的灰白头发。“唉,当年穷困潦倒之时,贪图这寺庙一口粥,来到了这里。如今,也该走了。”他说着,束了发,抬脚便踏云飘然而去。
曹染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她的目光追随着那朵云,直到那云消失不见,她才收了目光,看向了面前的竹屋。
“阿描,”她在心中喃喃,“阿描。”
她的妹妹,再也回不来了——她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难道,我当真再也见不到你了么?”
想及此处,她悲痛难忍,跪在地上,痛哭出声。为何上天总是捉弄她,给了她希望,让她苟活于世,却又让她清楚地意识到:一切希望,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假象?
她哭得浑身战栗。可在这人迹罕至之处,已无人能听到她的哭声了。
“可是,她还是学习了傀儡术,”崔灵仪说着,看着这傀儡曹描一眼,“她还是造出了你。”
天快要亮了,月亮西沉,一旁的火堆也几乎就要燃尽。傀儡曹描叹了口气:“是啊,她还是造出了我。或许,就如同那老道所说,曹染从没看清过自己的内心。而老道所言,正给她心里种下了一丝现世的幻想。虽然在当时并未发作,却在那以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中折磨着她。”
傀儡曹描说着,顿了一顿,又笑了:“死后之事,眼前之物……曹染,终究是个务实之人。”
灵安寺的漫漫长夜,让曹染不得不疯狂地回忆着从前的点点滴滴。只要一闭上眼,她就能看到她的妹妹、她的阿描。可只要一睁开眼,所有的一切便都会消失不见,留在她身边的不过只有那带血的衣带。
“为何?”她不停地想着,“为何?”
她很想她。扫地时,她在想她;煮饭时,她在想她;浣衣时,她还在想她。回忆侵占了她全部的生活,她恨不得随她而去。可每当夜深人静,在她备好匕首、备好白绫之时,那老道的话语却又会在她耳畔响起:“与其幻想虚无缥缈的死后之事,不如期待一下触手可及的眼前之物。”
然后,她便下不去手了。
过了这么久,妹妹还会等她么?
曹染不知道,更没有底气。因为……愿舍此身去,但求此诺成。
她不信她。
每想及此,曹染便是一阵心痛:“她会原谅我么?她想见我么?”
时间拖得更久些,她又忍不住地想:“她会不会怨我没有立即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