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无边无际的白上,是无边无垠的黄。整个城外都被堆住了。远处、近处,东边、西边,官道上、城外的旷地上,原野上、林木中,粗略计算,至少上万人。还有更多的人正在从远处奔来,隔得远,望上去他们似乎只有蚂蚁大小,然而满山遍野都是。
瘿陶的城墙很高,站在高处,极目远望,一个词跃上李儒的脑海:“飞蛾。”
站得高,风很冷。高处不胜寒,他浑身透骨冰凉,虽然是炎炎六月。
郭祀,张济,华雄等将也闻讯赶了来,站在他的身边。
郭祀抓住城垛,强撑着站稳,望着城外,喃喃地说道:“真是蛾贼。”他也有和李儒类似的感触。
李儒想起了一句话:“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
他看得很清楚,城外近处的那些黄巾军,基本没有穿铠甲的,也没几个拿着正经兵器的,很多拿的是农具,如锨、锄之类,更穷一点,大约家里连农具都没有的,用的是竹枪、木棍,装备可谓简陋之极。用这些武器,连一个攻城的大型军械都没有,能把瘿陶这样的坚城打下来么?也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可他们还是来了,就如飞蛾扑火一样。为什么?因为宗教的狂热?
李儒不这样认为。
张燕同样在后面看着黄巾攻城,不由自主地叹息,“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在“火”
看来,飞蛾固是自寻死路,可在“飞蛾”看来,这又何尝不是他们奔向光明的唯一道路?连年灾害,朝廷无道,地方贪残,豪强不法,造反是个死,不造反还是个死,不如搏命一死,所以,明知是火,他们还是来了。
张济细细观察城外的黄巾军,说道:“黄巾虽众,多散乱无纪律,不足畏。”遥指某处,又道,“唯独彼处,贼众稍有纪律,颇能列队结阵,是他们渠帅所在么?”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城外少说又添了一两千人。
人数虽多,只是却如张济所言,八九成以上的都散乱无纪律,东一堆,西一块,尽管也有小帅之类的头领在他们中间奔跑喝叫,拼命约束,然而成效不大。
唯独张济手指的那块田野,距城大约五六里,立着一两千人,颇有纪律,与别的人众相比泾渭分明,远远望去,他们的武器也较好,矛、戟、弓弩皆有,最差的也是刀剑。张济眼尖,还看见其中有数百披挂盔甲的甲士,并及数百牵马的骑士。
“那个人是谁么?”李儒问华雄,
华雄咬牙切齿,“褚飞燕,许褚。”
“战争开始了。”李儒轻叹。
一种说不出的压力弥漫诸人心头。
华雄觉得气闷,不安地挪了下脚,没话找话似的说道:“他们想干什么?
张燕抽出环首刀,,斜指城头,大呼了一句。
立在他身后、左右的甲士、轻卒、骑士随之举起兵器,齐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为大帅报仇!”
城外一两万人同时舞动各色的兵器,嘶声狂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近一两万人的大呼本就震耳欲聋,响遏行云,更何况是在骤然安静之后的骤然呼喊?声势越加惊人!说是平地起了一声春雷都形容得小了。
“别慌,不过乌合之众罢了,”李儒出言。
城头诸人适才刚受到一股说不出的压力,猛然闻此惊天动地的大呼,以张济郭祀之勇毅都被吓了一跳,只觉心脏差点从口中跳出,更别说其它胆小怯懦之人了。
李儒继续侃侃而谈,“孙子云:‘教习不明,吏卒无常,陈兵纵横,曰乱’。兵卒若乱,即使主将贤良,亦不能获胜。这褚飞燕虽小有智谋,奈何贼众本为农人,仓促骤起,没有经过教习训练,兵甲不全、无有纪律、不懂战阵之道,叫喊的声音再大,又奈我何?又孙子云:‘以近待远,以逸待劳,以饱待饥’。城外贼众多半面带菜色,脚下虚浮无力,也不知饿了多久了。吾军坐守坚城,士卒饱食,兵器铠甲精良;彼等执锄、锨之属,冒天寒地冻,聚於野外,饥寒交迫,非我敌也。华雄,传令下去,示敌以弱,诱敌深入。敌众我寡,撤出瘿陶。”
没多久,城外的黄巾军发现了城上的异样。他们先是莫名其妙,随后有人大叫:“守卒逃了!守卒逃了!”成千上万人齐注目城头,无数人挥举兵器,鼓噪呐喊:“守卒逃了!守卒逃了!”
城的另一头,李儒阴测测地笑到,“褚飞燕,祝你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