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闲聊(1 / 1)

民楼层主司徒凤,卡在两班交接也就是下午1点约人小会闲聊,地点放在八层楼办公集群中央四方楼三层会议室02。

外楼层主乌友裳,一个微胖的得道吃货,金步摇在发髻间纹丝不动,她圆脸笑盈盈,一拍副层主梅子虚的肩膀,问:“姬层主跟你一起来的?”

自打午祭礼一起操过伍老师,梅子虚和法楼层主姬梦焱就凑对热乎着,接到消息时,姬层主正在桌下含着他阴茎。他嘿嘿两声笑含混过去,整张圆桌一打量,就外楼来的人多,司徒凤自己却未到场,派了个面熟的粉衣短发姑娘。

各楼雇员不多,现阶段加起来不过188人,时不时联谊,外楼负责对外关系,乌友裳记性相当不错,记得民楼登核门萧可莹刚过完产假,问候了女宝后,问:“凤二没来么?”

萧可莹递给她一小碟自作小饼干,笑道:“龙姑娘在,层主有事让我顶上。”

司徒龙,商楼副层主,民商作为雇员最多的二楼,层主历来遵循私交不太热切。不过乌友裳认识这对双胞胎已久,知道妹妹司徒凤原本计划跟姐姐双修,被拒后,找对象眼神不好,都第三次结契又离了,冤孽。除非大会,两人一般不会同时到场。

她转而跟司徒龙寒暄她肩膀上白头翠鸟:“龙大,我记得这只四毛,你满岛放录音,让人小心被骗,怎么最后养上了?”

白头翠鸟有七八岁小孩子的智商,懒得跑腿的岛上居民习惯让它们传信。偶尔也有送错的,再吹口哨吆喝一只就是,报酬是各类坚果果脯。司徒龙自诩鸟痴,且分外顶真,发现一只头上四根白毛的白头翠鸟多次故意送错,跟后来的新鸟瓜分第二份报酬,用回音石环岛播报了一整天提醒鸟坏,人尽皆知。

她递给乌友裳一小袋自制果脯,又喂了四毛两颗果仁后,说:“它在归岛故技重施,混不下去,蹲点我投屎,喂了两次,就这样了。”

这边梅子虚试图跟器楼层主顾淮搭话:“顾三啊,这右手……你家两位……”

顾淮衣服扣子一定扣到最后一颗,相当端整一人,原本跟陈昊坤一个育幼院长大,如胶似漆,坚定一对一,多次劝损友梅子虚稳定下来。自打侄子顾繁上岛一年来,一阵陈昊坤和顾繁,一阵顾淮和顾繁,一阵顾淮和陈昊坤,最近发展到三人,老友梅子虚看他今日右手骨折夹板,自然要好好问一下。

顾淮左手从桌上果盘拿根香蕉,真气剥开一点,塞他嘴里,漠然道:“昨晚分了,打了一架,我搬到宿舍。”

顾淮第七重灵台境,能在第六重无有境的陈昊坤手下受伤,必定留手了,而对方没有,这下或许散了就终归散了。梅子虚看了两人感情多年,替自己感叹,两三口吃完香蕉,做了个回头喝酒的手势。

“到齐没?”梅副层大咧咧一拍桌子,一瞥新手妈妈萧可莹,“早开早散。”

萧可莹确实赶着回家喂奶,对于司徒层主选在下班时刻搞这茬有点腹诽,还好有点数安慰。她没主持过私人小会,但记得大会规矩,上来就快言快语三连:“桌下不得夹带人,玩具都静音,轮流发言。”

众人遂安静,她扫视一圈,递给旁边人沈九的申请表、沈鱼的登记表,道:“签名九成像,打勾不像一个人,一个勾尾部往里撇,一个勾往外飞。”

外楼也负责外来人员入岛核验,梅子虚正好见过人,难得严肃道:“老楼主带沈九上岛那天,我接引的。卡口几经考验,每年演习,不可能放一个大活人进来换人。”

育楼祝梵音,负责记录岛内外大事要事,大会必到,不知怎么被司徒凤叫上了,正记录他这一句,乌友裳笑着阻拦:“祝掌记,闲聊,心头记记。”

祝梵音过耳不忘,估摸着几楼今日闲聊不宜落入他耳,便放下了笔。

法楼层主姬梦焱,褐发棕肤高鼻梁,人高马大,原本是沙胡国派到岛上的卧底,卧着卧着对本地不太正经的风俗如鱼得水,渐成双面间谍,再过几年,混到了层主。他对六国法律和岛规如数家珍,基于过往身份,不得不发言附和一下新床伴:“主岛卡口的确严密。”

众人传看一圈两表,心头大体有数,且均听说了沈九沈鱼现为楚狂真的双修对象。

司徒龙摸鸟不发话,上次努力踢球给商楼的乌友裳自觉有点儿责任,提醒道:“我们通过慕容大夫,让沈九郎传话给楼主。楚家老屋现在贺家姑侄住着,只能四处联络叫得到的名医,苦等贺侄女能站起来。”

梅子虚倒没在意沈九是不是楚狂真逆鳞,他关注点落在外楼办事无纰漏上,忙道:“要真换了个人,慕容大夫定然上报,岛规在这儿。”

他发言挺有道理,慕容芳华大家都熟悉,不可能放着疑犯奸细啥的不管。

商楼司徒龙承一点外楼的情,主动透露最新信息:“楼主未曾接收老楼主遗产分毫,今日沈鱼钱庄开户,从老楼主账户转账一笔。”

萧可莹一看众人都陷入思量,进度停滞,赶忙发问:“楼主我未曾接触过,这两张表,到底可能如何?”

梅子虚心中嫌弃这姑娘太心直口快,不过确实直捣黄龙,要知道楚狂真是什么样的人,才好决定下一步,想起顾繁,冲顾淮努努嘴道:“你家阿繁,楚楼主救的?”

器楼,指兵器,本岛雇员八楼中最少,六人中两人联络,两人发布任务,两人验收任务发放点数。八层楼但凡层主副层主,默认都得在陆上做过一定量的任务,楚狂真身为代楼主,更不例外。即使顾淮不知道侄子怎么获救,器楼层主也定然知道一些详情。

顾淮跟前男友陈昊坤、顾繁昨晚刚撕破脸,还是谨慎回护道:“阿繁当时年纪小,受惊吓,只知道大概。”

龙阳十四年,楚狂真14岁生死境,接下楚定天发布的任务,在丰国都城久安新庆赌庄潜伏20天,搞清赌庄上家为薛贵妃娘家,带回当时9岁的顾繁。

乌友裳免不了跟副层主一唱一和,问道:“侦测类任务,不可杀不可救,怎么?”

“雷婷奉命偷海图,结果救了贺家姑侄。总有例外。”顾淮当即举了个反例,想想在座除了萧妈妈都人精,估计全听说过,一句话概括:“顾繁父亲,我大哥,好赌,卖掉了妻子,阿繁当时天天去赌庄候着,想问清娘亲下落。”

他省略的是,楚狂真搞清孩子母亲已自尽,给了9岁男孩一把匕首,顾繁杀了父亲。跟雷婷要求贺山岚剪掉强奸贺芊芊的表弟阴茎,作风一致。三道岛在陆上搞事通常称粉衣楼,以免老家暴露,一向要求7岁以上入楼,须跟过去了断一二。岛上生育率低,且求贤若渴,确实要求任务者,能拉特殊人才,还是拉一把。

综合来讲,楚狂真此举合规了大半违规小半。弑父的9岁男孩能否算人才,见仁见智,当时的器楼层主看好提携顾淮,他的侄子验收任务必过,谁知道是凑巧还是老楼主埋下的手笔。

顾淮吐露了一点,随即反问外楼:“乌四,你宝贝燃刀小姑娘跟什么似的,想必知晓?”

外楼一向负责核验关键人物的过往,乌友裳自然知道,不想在此揭13岁女孩老底。乌梅两家世交,取名字父母都能一起开玩笑。竹马梅子虚当然也知道,深觉小姑娘杀性太重,此举并不妥,咳嗽一声,不怕她眼刀地开讲。

同年夏,丰国几地旱情严重,被官军打散后,一群逃荒农民、几名逃兵在三省交汇处群岭山脉渐成匪患,作恶多端,影响商道。楚狂真奉父命绞杀。

梅子虚五官柔和,综合看却气质英朗,站起来长身玉立,配以手势,绘声绘色道:

“群岭山匪,一千一百多,楼主呆了十天,搞清布防虚实……”

“那一个午夜,月光皎洁,先是仓库边火起,山匪们救火,然后渐渐有人喊,杀人啦,有敌袭,官军来了,乱成一团……”

“燃刀那时候叫豆花,吓得躲在供桌下,眼见着楼主一刀一个杀进祠堂,砍瓜切菜一般……”

“砍到九当家,刀卷了刃,一时卡在此人肩膀上。豆花跟他深仇大恨,6岁小姑娘,硬是拖着地上比自己长的刀,滋啦滋啦,不怕死地凑上去,给楼主递刀……”

“杀戮类任务,大家都懂的,可杀不可救。”

“交任务时,楼主说,他徒手挖出了男子心脏,给小姑娘造成极大阴影,需负责其心理治疗……”

任务附加伤害,按岛上规矩,确实多少要尽点儿力弥补,他就钻了此空,带人上岛治疗。

萧可莹听得入神,不由说出大家心声:“楼主恐怕没有挖对方心脏。”

说完,发现自己不小心失言,她赶紧转移话题道:“赵家半大小子,仗着船队大,敢对离岛众女污言秽语。听说燃刀姑娘一亮快刀,那盘鱼,唰唰唰,每一片薄如蝉翼,当场把人吓尿。”

顾淮知道,梅子虚只字不提,山上所有人自愿非自愿都吃过人肉,包括燃刀在内。这么一分析,楚狂真知情不报,仍然带不稳定因素上岛,就不像守规矩的。

司徒龙直盯着他看,像是知道他们两个有所隐瞒,却只问了下伤亡。顾淮无可无不可,卖她一个面子:“男匪死了八百多。”

女匪小匪家眷人质无法一一分清,楚狂真将山上妇孺全关祠堂,扔把刀进去,让她们自行决定谁该死。

育楼祝梵音,一直沉默着记在心里,此时发言道:“我听说过她,归岛7岁入学登记姓名,燃刀坚持无姓。”

“她说,国对不起我,家族对不起我,生父继父对不起我和哥哥,何必有姓。”

说到这里,他想起自家弟弟祝青灯,不由笑道:“前后几届一堆傻孩子,听风就是雨,也想无姓,统统罚站,被校长教训了一通,就剩下她没事。”

司徒龙对人不苟言笑,听说过这小姑娘,难得喂着鸟打趣道:“此风不可涨,钱庄会有一堆重名,对账麻烦。”

法楼姬梦焱磕着瓜子,想着特意收集过的传言,问:“祝掌记,崔绿萝将军上岛,听说也有关?崔将军事迹,育楼直接记入地理课,给孩子们当案例,可惜在下没机会听一听。”

祝梵音没想到这人会指名问话,对于这位前任双面间谍多少有点警惕心,不由抓紧了手中笔,却一下子控制不好弟弟硬给他绑上的铃铛,发出了轻微一声响,违反了玩具需静音的规则。

乌友裳一向以八面玲珑的标准要求自己,立刻打圆场道:“姬层主,沙胡人控沙一绝,不知是否有幸观一观。”

三道岛,没有沙胡国大漠黄沙,没有那里独特的天地元气,在主岛控沙要难上许多,更何况乌友裳不可能只让人单纯堆沙子。今日闲聊,要想知道点儿,总要贡献点儿。

姬梦焱看了略紧张的梅子虚一眼,手指叩了叩桌面:“那我就献点儿丑,博诸位美人一笑。”

不知从何而来的流动黄沙漫上圆桌,渐渐堆积成型,有高有低,熟悉丰国和北狄边防或几次重要战事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用沙粒画出了大致边境线和三座城池的位置形状,就沙盘而言细致入微。

龙阳十四年秋,卫王钟离千秋等主战派,难得在丰国占据一次上风,出兵夺回了被北狄占据多年的小城绿泉。楚狂真同样奉楚定天之命,蹲守小城春华街五座青楼一个月,任务是随机营救三十人。

北狄骑兵在此布防,大有需求,人口买卖做得风生水起,春华街什么国家的娼妓都有,也有相当多混血。

丰国人攻占此城,春华街闭门一天后照常开放。卫王管束下军纪严格,官军既然不能劫掠,自然也大有需求。至于刚奋战多日夺回故土死了一堆袍泽的底层士兵,见到北狄娼妓或混血娼妓或丰国娼妓,钱多半不付,下手是否有轻重,天晓得。

或许,楚狂真也晓得。

如楚定天所料,仅仅21天,迫于当年财政、粮草转运、南北党争等压力,以及更重要的边城明辉需要支援,卫王不得不撤军。他确有仁心,生怕重新夺回此城的北狄人大肆报复,多停留了两个时辰护送愿意离开的民众撤离。

但这点时间只够小部分有条件的离开,北狄人未到,绿泉事实上陷入了无政府的混乱状态,有门路的都在想办法自行逃走或藏好,没门路的烧杀抢劫死前过一把瘾。14岁的楚狂真选在此夜,无声无息杀死了五座青楼所有管事老鸨打手和拦路者。

还活着的娼妓约有330人,只能选30人,只准备了相应数量的车马。

崔绿萝当时15岁,不红,什么名头都不显。

祝梵音指着沙盘,简单两三句介绍到此处,说:“当时负责后勤的是我。喊叫,砍杀声,尸体气味,油味,不知何处燃烧的火光……深夜里,各色人等举着火把、蜡烛、灯盏,提着包袱、金银,没头苍蝇一样跑来跑去。北狄大军将到却不知何时,谁都不知从哪个门出去、哪个方向生还几率更大。”

“所有人都想走,没有人退让,场面一个字,乱。崔绿萝,站出来,不声不响地,极短的时间内,一个楼一个楼说服谈话,我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最后是年纪最小的三十个姑娘上马车。”

“我们都愿意额外带上她,但她有其他计划。”

“此地头牌红绡姑娘,一直在反对她,说不可能,找死,留下来没事。”

“崔姑娘跟楼主击掌为誓,如果她们剩下的人能在半年内赶到盈洲城,就能加入粉衣楼。”

“半年内,陆路要经过五个行省两国边境,中间穿插海路缩短路途也有海盗风险。她要是能带着一群不会武功的女流,按时到达,此乃天生将才,为了她一个,值得救300。”

“分别前,她对红绡说,你自尽,我的名额给你妹妹红袖上车,有缘再见她就是我妹妹。”

“红绡姑娘同意,但手抖下不了手,楼主送了她一程。”

“超过半年有53天,崔姑娘带着114人到达盈洲城。”

想当年,一行人舞女扮相给藩王献艺祝寿、佛教兴盛之地剃头尼姑做法事、说服商船伪投降反超了海盗船速……一路不得已的曲折行进路线尽数载入归岛课本。

后面的故事大家基本都晓得,副楼主云中燕很欣赏崔姑娘,收为弟子。三年多前,崔绿萝单恋师父被抖露出来。为了不影响票选,她去了陆上做任务,之后嫁给了丰国斗西族土司的儿子。因为丰国和南疆的纷争,丈夫和公公站了不同的队,先后死亡。她扶持襁褓中的女儿做土司,现为统帅8万多族边民的册封将军。

萧可莹拍拍手,尽快拉回主题:“总之,楼主结过不少善缘……”

她想想又加了一句,看向祝梵音,职业微笑道:“我觉得,剩下的三百人,愿意让出生还机会,每一个都值得救。”

祝梵音低头作揖,后悔作为当事人说多了,大家都说点才保险,瞬间决定把民楼也拉下水,道:“萧姑娘,你家卞溯洄是邱意的关门弟子,你或许有所猜测。”

萧可莹茫然看周围一圈儿,想着怎么还没聊完,不太确定地说:“你指厉河改道一事?”

厉河是一条含沙量高的着名地上河,以百年为尺度,它流着流着,入海口改道。龙阳十五年,丰国有官员注意到再这么过二三十年,厉河将改道到北狄境内,不再是天险,便提议修筑水利工程,让厉河改道境内。

司徒龙老家就在倒霉的下游,分外鄙视他们,旗帜鲜明地唾弃道:“以丰国当年人力物力和技术水平,这个工程撑个十来年就要溃提。”下游两三个行省的粮食产区地势低,都要完蛋,到时候千里泽国全是流民,什么样的奇才能自以为是干出这等蠢事。

“而且得是工部邱老这种专门研究水利的来主持,才能撑十年。一般的,五年就要完。”乌友裳接口道,这帮虫豸,占着丰国这么大地盘,宁可改河道也不奋起杀敌。

两位大佬发话,萧可莹跟着喝汤,随便聊聊:“邱老一家,官方通报赴任路上死于女匪之手。实际上,在归岛任教到现在。”

咦,这么转念一想,邱老一家经过的就是群岭山脉,女匪是楼主之前救下的那群?

厉河改道掺杂了多方利益和南北党争,朝堂争论了两三个月,没有定论。民间舆论纷纷,太学学生叩街敲鼓,家产在下游的贵族富商跑消息,江湖势力扎堆似的被调动往里面伸手,都城久安一锅粥。萧可莹听自家男人说过这段,八卦道:“听说最后还是大宗师申济民进言,北狄已知晓此事,丰国皇帝才就此作罢。”

她回过味儿来,祝梵音难道暗示申大宗师,楼主都插了一手?他当时15岁,根本没出门,也不认识,怎么可能,应该就是指邱老吧。

会议室一时格外安静,司徒龙看向顾淮,道:“楼主14岁出任务一整年,15岁便第五重涅盘境?”

顾淮点头。众人全在综合信息沉思。

第四重生死境,戾气太重易冲动,武者要么冥思静气慢慢熬过去,要么参军或武斗快点战斗过去。楚定天却安排了儿子一整年各式各样任务,匪窝、赌场、青楼、官场,都是利益纠葛剧烈、人心格外复杂之处。如果在涅盘境,这么做,倒有点像是手法极端地培养儿子。但在生死境,难以想象庞大数目的杀戮下,每每两难之中的选择和放弃,司徒龙忽然想起了一个不太恰当的词“熬鹰”。

她远观过楚定天父子海上决斗,楚狂真看样子还算茁壮成长。她想说点什么,却看见乌友裳冲她摇头。

不知道这样被父亲“重点培养”的14岁少年,18岁离岛,21岁弑父,现在会是什么样。以常理推论,仅仅就14岁那一年,不断选择、放弃、杀戮循环,他心理绝对不正常,容易偏执。

乌友裳和善地笑笑,拍手召回大家注意:“那我们今天就聊到这儿?”

萧可莹闻言站起身,想想不对又坐下:“乌层主,定论是?”

乌友裳冲法楼层主一扬眉,意思快交代,姬梦焱只好陈述道:“申请之日起45天内登记,15天内回复是否登记成功。”

哦,两个时间都没到。拖字诀。打工人自然上报层主。

萧可莹今天听了楚狂真这么多任务事迹,最大感想就是没事千万别惹他。终于可以回家了,开心宣布结束。

顾淮第一个走出门,他刚搬宿舍,边走边寻思有什么东西得从原房屋拿回来。

姬梦焱看梅乌二人小声谈些什么,和祝梵音一前一后离场。

萧可莹收拾好桌上果盘垃圾和桌椅,拎着小包,去赶主岛归岛间通航船只。

会议室只剩下依旧摸着四毛的司徒龙,扯闲话瞎说一气的乌友裳,知道她要说什么的梅子虚。

还是司徒龙悠哉地点破:“小梅,顾三刚分手,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龙大司徒龙、凤二司徒凤、顾三顾淮、乌四乌友裳、小梅梅子虚,五人归岛同校,相差几届。这个顺序不是年龄,而是他们在同届中的常年年度排名。几人差不多同期进入八层楼,算是开玩笑一样的小名,一晃也这么多年过去了。

乌友裳加上一击重拳:“陈昊坤最多安静一天,然后又是跪又是赌咒发誓,顾三心软,指不定又回去了。加上顾繁在旁边垂泪。哎,那热闹场面……”

梅子虚双手抱胸,防御性地不肯定:“阿淮对我没有别的意思。”

司徒龙的情感思路比较迂回:“说不定他想报复。”

我就只配做报复前男友的工具么,梅子虚刀了司徒龙一眼。

乌友裳跟他从小一起长大,对于这位多年暗恋却关键时刻犹豫的傻胚恨铁不成钢,直接踹了一脚:“快去追。你以为谁会等你。他右手骨折,多少不方便。”

会议室只剩下司徒龙和乌友裳两人。

乌友裳做了个洗耳恭听的手势,司徒龙带点犹豫问:“身体同一人,性格、字迹却大变,有没有可能像当年的康平侯?”

跟着丰国开国皇帝打拼的康平侯计允,玻璃、水泥、肥皂、蘸水笔……一系列神奇的发明出自他手。乌友裳的祖上是计允的表妹乌婵,15岁便嫁给从小相熟的表哥为妻。洞房第二天,此人完全变了一个人。计允给家族逐渐带来了巨大的收益,知情人都是沉默。20年后平定天下封侯,后院一堆莺莺燕燕,乌婵觉得,这个计允看哪个女人都是漂亮摆件,随手可摔碎。无子无女无宠,一身轻松,35岁的她独自修到了第三重明心境。

等局势复杂,眼看着计允势大自大,皇帝磨刀的声音霍霍响。乌婵看了一遍计允藏起来的九本私人笔记,等待恰当时机,便和心腹跑路。侯府供职的谋士梅丞恭见势不妙,带着家小,一路奔波,和侯府夫人英雄所见略同,跑到了一起。

总之,一番折腾后,他们两人便是三道岛创始人之二。

计允的笔记有一半是密语或者说另外一种语言,工楼大佬们破解了多年,还是没啥进展。剩下的一半,也有些专用词汇和叙述方式看不懂,能看懂的部分,自然帮助三道岛赚了不少钱,改善了点民生生活。看过笔记的人,分析一下会明白,计允的所有发明都不是他自己的,怪不得他诗词水平高高低低。

乌友裳摊手,没啥大不了地笑着:“假如他也是一个地方来的,那笔记的破解就有希望了。我们得好好供着。”

司徒龙不由得莞尔一笑:“什么事儿在你眼里都不是难事。”

她随即恢复到往常没啥表情的脸,低声叹道:“你有没有想过,乌梅祖上的相遇何其巧合,开岛时众人从未因野兽伤亡。想要心法安定人心,沉船中便打捞出阴阳合欢赋。想要养殖珍珠,便能找到合适水域。三座岛易守难攻,几乎各种地形温差湿度都有,能种粮种花种药材,还有足量的矿产、特殊石料、少见动植物。岛上男双女双的出生率各四分之一,而陆上一万个里面都找不到一个……”

乌友裳握住她双手,温言安抚道:“你我都上过同样的课,地球的位置何其巧妙。离太阳远一点太冷,近一点太热,不远不近,水以液态存在。有月球引发潮汐,塑造海岸线,有木星护航,吸引彗星小行星,减少地球被撞的几率……”

“你比我聪明得多,想得多。我每天吃吃喝喝就挺开心,万事不忧愁。”

“当年想跟你们姐妹做朋友,我可费了好一番劲儿,现在才能握着你的手。付出努力,便有收获。愿意双修,真气便增加。如果这是什么法则,我觉得也不算坏。”

乌友裳说完,才想明白,为什么司徒龙从来不太有兴趣双修,她的升级大半自己努力,小半靠点数买些陆上常见升级药水药丸辅助。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才分别。心情大有不同的司徒龙,摸着肩膀上四毛,问:“你说,我要不要给凤二送个信,周末请她吃饭呢。”

白头翠鸟四毛,歪头看这个奇怪的人类。

司徒凤下午在家呆得好好的,不出意料收到萧可莹的传信,果然要拖,反正跟几楼都通过气了,楼主要是有意见,不是民楼一家扛着就行。民楼事务历来琐碎繁杂,雇员最多,前任层主给她最大的忠告就是,不扛事,不怕事。

然后没多久,她收到了几乎断联多年的姐姐来信,由一只有点发福的白头翠鸟送达。她会老老实实等到周末么,当然不会。

司徒凤五分钟内打包几件换洗衣服、洗漱用品等,十分钟内到了司徒龙家。耗时三分钟,便死皮赖脸地赖在了姐姐家里。

沈鲸醒来时,天已大亮,一大只楚狂真还在他怀里。他摸着对方的头发,想,难得这家伙竟然没有先起来。正打算给对方一个早安吻,就听见身下一声响,整个人连带怀里的楚美人一起摔了下去。尘土飞扬中,他咳嗽着一脸懵地半坐起来,刚刚完蛋或者说粉碎的是客房大床,二人现在和地面就隔着一个床垫和木床残余。

大体扫了一眼,客房四周框架还在,浴室完蛋,墙壁破了大半,风正呼呼地吹,家具和床的命运差不多,四分五裂加粉碎。他抱着被子茫然了三秒,心中一突,迅速转头,推了推身边人。楚狂真没有反应,他吓得立刻一手伸到鼻子下感觉呼吸,一手握着对方手腕感觉脉搏。还好,呼吸、脉搏都有,就是慢,对武者应该算正常,为什么不醒呢?

加点力气又拍脸两下,沈鲸差不多以生平最大音量吼了一声“楚狂真!”,楚某人还是睡美人一只。他现在真正感到慌了起来,双手抱头,抓着自己头发,心想,怎么办,怎么办?然后忽然记起来,当时深夜无聊睡不着问问题,楚狂真回答过,跟医生慕容芳华联系,可以用二层书房抽屉里的红色铃铛。

他立刻从床垫上爬起来,跨过某人,却在试图站立的一瞬间感到头晕,不得不四肢趴地稳住身体,却见一滴红色液体落到了眼前地上,自己的鼻子在流血。他爬过去一点,够到了地上纸巾盒的残余部分,团成两小团堵住鼻子,又捞了还算完整的一件衣服披上,在内心默念,不慌,真真靠我了,我不能慌。看一眼床头木凳的残骸,鱼莲玉环倒霉地分成了四块,他想想还是退过去,把四块玉环揣兜里。

没有外力入侵的痕迹,大概率眼前这个类似被台风摧毁过的场景是楚狂真搞的,就像之前的浴室,只要找到医生,他马上就会好起来。

搞不懂为什么体内真气一空,自己这么晕,全身乏力,好像刚被卡车碾压过一遍。他想着山上就两人一户人家,大声喊救命没有用,只剩自己能向外界求救,只能努力往楼梯处爬,小心避开地上残渣、尖锐物体。屋外鸟鸣声不知情地欢快着,荷花池的湿气无遮挡地进入,他爬着经过了另外两间客房,靠近自己这边一间的一大半完了,靠楼梯的一间除了一面墙有破损大体没事,楚狂真的真气爆破范围在两间多一点。咬着牙继续挪动四肢,他又爬过了起居室、杂物间、小厨房,深刻体会到了一层有多大。远处的钟声敲了十下,他两手抓着楼梯扶手把身体重量用力拉扯起来,有支撑物才深呼吸一口气,允许自己休息个几十秒。然后一步一步艰难往上抬脚,比七老八十老人家还慢,中间不得不又休息了一次,走得满头大汗,他才终于扶着扶手站在了二层楼板上。

可惜刚刚没有在杂物间找一下拐杖,不过就他现在双手虚脱无力的状态,估计支撑不住。他四肢着地,像只口渴疲乏坚信前方有水源的动物,慢慢爬到了书房,抓着椅背,站立起来,在办公桌抽屉里翻找。找到了,他摇晃铃铛三下,停了几秒,又摇晃三下,等了两秒,铃铛自己动了两下,说明慕容医生收到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才记起身后就有椅子,慢慢坐下去,上半身趴在桌面上,感觉力气耗尽,差不多能立刻睡过去或昏过去。

然而,他忽然想到,楚狂真还在楼下,万一醒了有什么需要呢,万一看不到自己慌张起来反而伤了呢,万一二层楼板或哪里不稳要塌需要人抱他出去呢……

无论如何,他还是死撑着桌面又站了起来,摇摇晃晃扶着墙或任何能提供一点支撑的物体,差不多靠一点信念和死撑的力气,勉强不倒地挨到了楼梯处,又抓着扶手艰难下到了一楼。然后,他就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楼梯扶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试图像之前一样爬,遗憾的是,四肢没有支撑住自己的能力,全被之前的一番来回榨干了。

除了小时候因为名字被嘲笑被群殴,身体上近二十年没有这么无力过,低着头喘气,血浸透了纸巾滴到手上,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擦,头更昏了。

为什么自己会遇到穿越这种事,为什么要变成一个男双自愿弯,为什么非得遵循海棠世界的规则,为什么刚刚跟人通了真名就变成这样,荒诞得简直像在梦里一样……楚狂真现在到底怎样了……

慕容芳华大踏步进来时,沈鲸躯干贴地,不死心地匍匐前进着,蜗牛一样,刚挪动到三间客房靠楼梯一间。提着药箱的女大夫立刻扶他靠墙半坐,沈鲸制止住她给自己检查的动作,手勉强抬起一点,指着最里面一间客房,挤出几个字:“先看他。”

慕容芳华点点头,快速往里走。

他耐心等了大概五分钟,还是八分钟,里面几乎没什么动静。心跳得越来越快,头还是晕得刚转完八十圈似的,他完全不敢去想,万一楚狂真有个大问题或醒不过来,对他而言会如何。医生到了,现在情况却没迅速好转,仅仅几分钟,他就乱想了一堆可怕和更可怕的事情,终于忍不住焦急,大喊:“怎么样?”

“没事。”慕容芳华矮着身子拖着床垫从门口出现,床垫上当然就是一脸灰和木屑的楚狂真,被子下胸口起伏,呼吸平稳,看样子睡得挺香。慕容芳华一直把楚狂真拖到结构更稳定的小厨房才停下,返回来搀扶力尽的沈鲸。

两人在厨房席地而坐,沈鲸换了堵鼻血的纸巾。慕容芳华给他倒了杯水,真气加热,所以这姑娘也在第三重明心境或之上。岛上目前为止遇到的这些原住民,但凡是个人就比自己强。楚狂真身边却偏偏是最废物的自己,假如刚刚上楼求救到一半他就晕了,真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光景。

等他喝了一大口水,情绪稳定些,慕容芳华不放心地瞅了旁边楚狂真一眼,回头正对着他解释:“你听说过吧,武道十三重,每一重细分为九分。正常情况下,真气增加到一定程度,就会卡住,身体在慢慢调节适应。比如我现在明心境三分,卡住三个多月,一旦真气又开始顺利增加,我就知道到了明心境四分。楼主这样,有点像跳级跨越了两三分。一下子真气稳不住,向外释放。”

沈鲸老实捧着杯子,斟酌用词:“他没事,调节一下,睡睡就会好?要多久?吃喝拉撒怎么办?”

慕容芳华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说:“一两天,也可能更久。期间可以不吃喝。”

然后她开始给他做检查,摸摸额头体温,查看眼睛、舌头,搭在手腕上把脉,伸展四肢观察有无损害,最后从药箱掏了药丸出来,一瓶递给他,道:“你劳累过度要好好休息。这是止血的,要是鼻子过会儿还止不住,记得外敷内服。”

心头惦记着楚狂真到底会睡多久,沈鲸不太上心地点头收下,慕容芳华一脸你又来了,严肃告诫:“鼻子流血不是小事。你上次风寒,偷偷倒药不吃,之后又加重了,得吸取教训。”

沈鲸嗯嗯嗯,诚恳地表示绝不会,内心不由又是一个大问号,难道沈九有可能是不肯吃药死的?他不想生活在海棠岛,故意的?

又叮嘱两三句,放下几玻璃瓶常用药应急药,说明好用法,慕容芳华收拾药箱,说:“诊所忙,我先走了,明天这时候来看你们。有事儿随时摇铃铛。”

沈鲸坐在地上,有气无力挥手,想起朋友近期工作和贺家姑侄,赶忙问:“多福这两天怎么样?”

慕容芳华没好气地瞥他一眼,道:“你们几个心粗心大的,贺家小姑娘那情况,能派陌生男人陪伴么?”

“额……”他记得贺山岚在民楼当即表示反对来着,当时没细想,现在思量前因后果,确实不妥当,“那现在?”

“我给贺家介绍了一个之前的女病人。多福还在诊所帮忙。”慕容芳华拍拍他肩膀,站起来,“多保重。”

她大步走到厨房门口,顿住,紧了紧药箱斜背的带子,没回头,一字一顿道:“你是多福的朋友,我就直说了。第五重涅盘境才有护体真气。昨晚危险的不是他,而是你。我不会多问。明天见。”

这话约等于,我本来应该像那些家具、墙壁,变成一团肉糊、肉块,但我现在还在这里,没缺少一块,只是累得要死……

沈鲸想了一下可能的答案,线索太少,自己知道的太少,看样子只能等某人醒过来。他干咽了止血丸,用杯子剩下的水,润湿了衣袖,给楚狂真弄脏的脸上、上半身大体擦了一下。他早就想这么干,碍于慕容芳华在场,没好意思。然后扯出鼻子里纸巾,衣服未解以防万一,挪动到楚美人旁边,钻进同一个被窝。

楚楼主短时间内不会再爆发一次吧?龙卷风也不会一天内反复刮同一个地方吧。不知道为什么,平躺着,一挨到楚狂真的肩膀,他就好像才经历了海上大风暴终于停泊靠岸,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了,昏昏欲睡。

这家伙,害我这么担心……早点醒过来……我快累死了……然后,他便陷入了深深的睡眠里。

钟敲九下,天亮着,沈鲸醒了,意识到睡了差不多一整天,忙摸旁边人,不在。他猛地坐起来,自己还在厨房地面床垫上,不远处客房方向有人搬动东西的声音。眼前人影一晃,楚狂真出现,全身干净齐整,不介意地侧坐在脏兮兮的床垫上,彷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温和地跟他打招呼:“早。”

沈鲸愣了一下,不敢错过一眼地仔细看了他全身上下,然后扑上去紧紧抱住,头埋在这个可恨的吓死人的家伙颈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楚狂真自然也没再说什么,回抱住,轻轻抚摸他后颈、后背。

“咳……打扰……”一位红装丽人出现在几米开外,她好像是崔红袖家里两位建筑师之一,女双,祁连娜?

祁连娜倚着门口,装作欣赏自己手上美甲,从从容容道:“楼主,还有一大块材料要麻烦你。”

“稍等。”

话音刚落,楚狂真的嘴唇便贴了过来,舌头毫不客气长驱直入。沈鲸不打算在人前表演,不舍得咬他,拍了楚美人后背几下,示意适可而止,却被对方把住后脑无法后退,肆意在口内轻薄了个够。他被这狂野攻势吻得几乎透不过气,双手紧抓着对方衣服,舌头被搅和得全是唾液,才意识到这家伙倒还记得嘴对嘴传输真气给他,导致自己尚未丢人地死于一吻断气。

这稍等未免太久,等楚狂真终于配合地放开他,沈鲸丢人地抓着他衣服,额头抵着对方胸口努力呼吸。下巴被手指挑起,两人视线相对,楚美人安抚意味地微笑道:“我没事。”

沈鲸眼睛余光看见,几米开外,祁连娜向一位白裙女子指着嘴唇索吻,崔红袖家另外一位建筑师颜若兮微摇头,却还是一脸无奈地凑近,给了她脸颊一个轻吻。

这么旁观别人,更深觉自己这边没眼看啊。沈鲸奋力推开某人,爬起来,站直了才发觉,自己昨天那种深入骨髓全身无力的状态好了大半。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有外人在,不方便详问。

他一侧身,发现楚狂真还侧坐在床垫上未移动位置,微低着头,毫不在意在下属面前的形象。真拿这装相的家伙没办法,沈鲸向前一步,弯腰,一手掌心托着这家伙下巴捞起,一手抚着发髻下端,四目相对,同样微笑道:“我没事。”

然后,他低头,认命地吻上楚美人肉感诱人的嘴唇。唇瓣贴着唇瓣,一触即分,他看着对方深邃的双眼差点陷进去,又想凑上去,饿了一天未进食的肚子适时叫起来。楚狂真眨眼间移动到灶台边,盛了一碗粥,递给他,随即去客房那头搬他早该去搬的材料。

鼻子重感冒一样大半塞着,尝不出什么味道。粥是温热的,鲜活食材,入口刚刚好,手指捧着的碗外部边缘却是稍热,被真气凉得一点儿不烫手。沈鲸勺了一勺入口,在心中感叹,真气方便归方便,还得有那个意识和那个心思去使用到日常细节实处,楚狂真这人别的不提,心细起来是真的体贴入微。

一上午,两位建筑师祁连娜、颜若兮,两位侍者郝春秋、郝微言,楼主楚狂真,几个武者移动、搅拌、搭建、组装各种建筑材料,动作远超常人得快。帮不上什么忙的沈鲸被赶到小厨房休息,眼巴巴无事可做,捧本《建筑构造图说》打发时间。

每隔三四十分钟,楚楼主便假公济私,抽空过来吻他两三分钟,渡些真气,助力他快点恢复。没人过来看,沈鲸没推拒,乖乖被他吻了好些次,恍惚间生出一种错觉,两人间的吻从前天的第一次,现在练习到熟悉,稀松平常得自然得彷佛从小一起长大已这样过了好些年。

他从未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与人吻到一起,怎么吻都略嫌不够,彼此处处关切,担心到浑身狼狈也顾不上……

“嗯……嗯?你再说一遍?”挤在小厨房狭小的岛台边,两人手捧碗刚吃完中饭,沈鲸还在半走神思索两人之间关系的变化,感觉漏听了一段,不由发问道。

手指贴着少年嘴边,楚狂真捞走残余一颗米粒,随口吃掉,道:“还差点材料,明天才能到位。这两天你去会客厅打个地铺?我睡楼上主卧。”

会客厅是靠近正门、鱼塘的单独一栋建筑,当初签约就在那儿,比二楼会客室大得多,足够几十个人宽松打地铺。

沈鲸对打地铺没有意见,他有意见的是,为什么要分开睡?

楚狂真双手捧着少年脸颊,凝望着短时间熟稔的脸庞,满心后怕不已。他曾经满手鲜血,杀人无数,见过诸多人间惨象,却全然不敢细想对方惨烈的后果,尽量平静道:“你差点死了。”

少年顽固地在他掌心间摇头:“你刚刚才说,真气稳定了很多,之后不会再中午晚上发作,每天简单地用下丹田传输真气就足够。”

楚狂真不肯让步,坚持劝说道:“是稳定,但之前也基本稳定,我完全没预料到,会有这样激烈的真气外爆。”

沈鲸回忆了下,两人上次一起睡着前,阴户贴着阴户真气似乎传输得格外顺畅格外多。不,这是个海棠世界,得从性、爱上考虑,恐怕主要还得归因于自己告诉他真名和第一次接吻上。如果能对楚狂真的真气产生巨大影响,按照海棠文设定,这说明,真名和吻,对于楚狂真来说,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否则不足以撼动他基本稳定的真气和武道境界。

他一时说不清楚胸中涌动的是什么,扪心自问,我有这么重要么?

等等,他思索了两人之前的对话,恍然大悟:“你的意思其实是,不止房屋修缮的两三天,之后,你都不打算和我一起睡?”

楚狂真正打算点头,被少年两手用力卡着脸颊阻止,脸上肉都被对方手毫不温柔挤着,他听见少年清亮声音恶狠狠的:“你敢点头。我还没有答应。”

两人对捧着对方脸颊,眼睛一眨不眨地死盯着对方,谁也不开口,谁也不让步,场面僵持得有点傻。

楚狂真有预料说服过程不会容易,他先放开少年脸颊,感到对方也放手,才开口道:“换成是你,也不会去赌我性命的万一。”

问题是,这是海棠文,沈鲸和楚狂真,两男双应该还是归属bl。耽美,原意唯美主义,根本不存在那个万一。

自己绝不可能变成一团肉酱,原因很简单,那样场面太难看,太不唯美。

君不见,但凡攻受得病,都得是基本不影响颜值的病。

如果自己是主角,本就不会死在武道初级阶段。如果楚狂真是主角,自己在第七卷,不可能是最开头惨死的白月光啥的,就不会很“惨”地死。

况且自己身上没有啥标志物,无法像镭射眼那样,全身血肉化作肉眼不可见,只留下眼镜漂浮着,明示已逝去,场面伤感又绝不血腥。

就算要像最初的武侠那样,死于万箭穿心,也得是人物立起来,故事讲述得差不多,最后的最后。

更何况之前刚刚出现了楚狂真睡梦中真气外爆,不可能又来一遍相同的场景,写文的大忌,怎么着都得有变化。

沈鲸暗恨无法把自己推断的这个过程展现给楚狂真看,死命回想,还有什么理由能搪塞过去,试探着反推:“我之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楚狂真脸上微抽动了一下,眼神满是阴霾,硬邦邦道:“第三重明心境真气加热,第五重涅盘境真气护体,第七重灵台境真气外放,第九重先天境真气重塑。曾经有很多人猜测过,第一重元初境会有什么特殊。”

“大宗师申济民,酒后含糊回答过,元初境,一切皆有可能。”

“大概是生死关头激发潜能,你刹那间直通第五重涅盘境的护体真气,体内真气瞬间用尽,却挡住了我真气外爆。”

“不管是你这么早产生了护体真气,还是以第五重挡住了第八重,都是闻所未闻、理论上绝对不可能的。但或许这就是申济民那句话的真正意思,你是最不可能的可能之一。”

“听上去,还挺厉害的。”沈鲸倒是不惊讶自己终于有了点金手指,穿越者福利么,不然怎么在危机四伏中混,他有点担心护体真气提前到手,说明将来不久搞不好有切身危机,得抓紧时间奋发努力了,不忘分析道:“房子框架基本没事,你这次真气外爆很轻微。”

即使外爆到周围物体再轻,近在贴身的其他武者的护体真气,也会让自身护体真气条件反射应激到恐怖的强度,沈鲸根本就不应该挡得住。或许纯阴纯阳双修一段时间,真气彼此之间有感应,大大降低了强度?楚狂真曾经明心境也是博览群书,没看到过纯阴纯阳双修会如何的记载,他有点疑虑地建议道:“你再试着真气护体看看?”

沈鲸之前真气差不多全用光,现在体内都是接吻之间被楚狂真传输过来的,量不多。经过楚老师几番指导怎么调动真气,搞了半天,终于在右手浅浅搞了一层非常薄的护体真气。

楚狂真只敢手指尖轻轻搭在少年右手背,用了能控制的最少量护体真气试着接触,等着理论中意料中的相斥反弹,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护体真气毫不见外地从少年的右手扩散开去,就像对方就是自己的半身,肉体延展部分一样,弹指间将对方全身轮廓护了个严严实实。

事实胜于雄辩,少年差不多是欢呼着跳起来,在小厨房里扭着屁股手舞足蹈,得意地大叫:“我赢了。”

楚狂真定定看着他,这完全颠覆了他之前对武道的认识,怎么可能,却被开心大笑的少年拉起来,手搭在腰间肩膀,没有任何音乐地,一起律动着移动着摇摆着。他纵然有一脑子的武道理论知识,曾熟练跳过一箩筐的多种舞蹈,本身是对身体各部分能控制到极致的武者,也只能像初见者,像初学者,像初恋者,身体被少年密密贴着,随他摆布。

两人在小厨房,从这头到那头,这边到那边,舞步丈量着空间距离。偶尔兴奋的少年还会不小心碰到啥撞到啥,楚狂真确能在瞬间护住他,这种氛围下,自然随他去,听着他偶尔的惊呼声和笑声。随意跳了一阵,渐渐慢下来,少年的笑容仍像朝阳般灿烂,感染力即使是他也难以抗拒,回了一个笑容。

“真真,谢谢你救了我。”少年收住笑容,郑重地亲了亲他额头。

是我,差点杀了你。曾经确实在心中谋划怎么杀了沈鲸,楚狂真无论如何说不出口这句话,不讲逻辑和道理地生怕一语成箴。

他腹稿挣扎几句,最后一一删去,只能挤出一句:“你先救了你自己。”这倒是实话,如果少年没有奇迹般先召唤护体真气,自家护体真气也不会做出对应反应。

虽然知道楚狂真八重武者,正常情况下,整个二层楼坍塌他身上,也不会有事。沈鲸还是有点儿后怕,道:“今晚,一起去会客厅打地铺。”

“好。”楚狂真这时候唯有这样回答,然后他通知加祝贺对方:“你体内真气可储量已达到了元初境九分,再有进益,将会是有史以来最快成为第二重锻体境的武者。”

哎,到了锻体境,不知道作者之后要怎么折腾自己。沈鲸想高兴,却有点高兴不起来。

楚狂真一眼看出来少年并不是太高兴的情绪,任何一个初学武者处于少年的境遇,估计做梦都要笑醒,他忍不住问:“怎么了?”

沈鲸自然不能跟他如实说想到的这些,他紧紧抱着楚狂真,脸颊贴着脸颊蹭了两下,省略掉求救过程中所有疲累和不堪,在楚美人耳朵边,语气格外认真说:“真真,我好担心……你吓死我了。”

楚狂真听见他的心跳,听见他的语调,听见他的脉搏,有点遗憾中午不再有理由立刻拖少年去床上,用身体安慰他,确认彼此。

我也担心你,担心死了。

他没有说出口,转而舔了舔少年左脸颊酒窝处,说:“别担心,我在这里。”

按理说,楚家院落除了会客厅、两层x字楼,还有三栋独立房屋,不至于非要去会客厅打地铺。但贺家姑侄住到了楚家老屋,为了避免日后的说不清,以及老屋迟早要拆,里面贵重物品都由专人打包送到了此处。装箱数量较多,三栋独立房屋变成了三个大仓库,堆得地面近乎全满。

这天下午,两人都处于体能真气恢复期,没工作没活动,楚狂真便带着沈鲸随意看看。现在身处的这栋石屋,不靠水不靠竹林,比会客厅和x字楼加起来都大,干燥些,空气湿度适中,一圈窗户开得较高,避免强光。墙壁上挂有传统山水画卷,置物架、案几上摆放着琴、筝、琵琶、笛、箫……挤了一地的木箱里面估计大多也是这类不能受潮不能阳光直射的珍贵书画乐器。

楚狂真身着乌黑色香云纱长袍,对照着物品清单,挑着打开紧要的木箱,查看里面物品状况,主要核对专人有无按照不同要求打包,查遗补缺。沈鲸坐在旁边木箱上,手撑在另外一个堆叠的木箱上,静静听他介绍不同的器物来历、背后小故事,看他怎么给这箱弦乐器擦拭、松弦、润滑,间或被楚楼主支使着打下手。他看惯了这家伙拿笛子,看他一身古装,如玉的手指拨弄、调节、更换小提琴琴弦,有种古今交错的奇异感。

“你屁股下那箱,有菲利克斯·沙菲尔存世的两把小提琴之一。他生活在四百多年前,西戎国教廷乐师,生平创作了大量称颂光明神的乐曲,最有名的是《万物生》。”楚狂真手上动作不停,娓娓道来。

沈鲸不好意思地挪动到另外一箱,有种搞不好把贝多芬莫扎特的小提琴坐在屁股下的不敬感,问:“你用竹笛吹奏过这首?”

“当然,我更熟悉另一首。他43岁时,瘟疫蔓延,父母、妻子、四个孩子、三个姐妹去世,失去了信仰,作曲《诸神灭》,被光明教以火刑烧死,乐谱乐曲被禁,房屋物品被毁。这么多年过去,除了《诸神灭》,其他曲子已解禁。”

手上这把放回琴盒,和其他已理好的堆叠在一起,调整填充物,封上木箱,楚狂真想了想,补充道:“近五六百年,武道之昌隆,跟大大小小瘟疫流行有点儿关系。能练出内力,症状相对轻微,能练出真气,几乎不会染上。”

这世界设定,听上去还挺合理。古代战争,战场上直接死一万,流行病及伤口感染可能死几十万。承担兵役和逃不过瘟疫的普通小民,但凡家有余粮,估计都得想办法让孩子学点武。

沙菲尔这种国宝级的人物,东西为啥流落国外。沈鲸好奇问:“他的小提琴怎么到了这儿?”

“我奶奶楚欣,仰慕其人,特地去了他家乡,打探出门路高价买下。她21岁生死境,迷上了出海,领着船队周游诸国,你现在坐的那箱和旁边两箱,都是她的日记。”楚狂真看着他跃跃欲试的表情,了然笑道,“尽管看,原件在纪念馆,这是抄写本,字迹清楚,我小时候当识字课本。”

“其实,楚家再往上,留下的东西不多。这些打包的木箱,大多是奶奶收藏。”

想想那塞满三栋房的木箱数量,沈鲸不紧咋舌,楚欣女士,仓鼠症本症啊。

“她在日记里写,脚下世界的确是圆的。西戎国以西,还有很多小国,因宗教领土资源矛盾常年征战……”

“从三道岛向西约一万多里,有一片新大陆,看不到人影,好多奇异动物……”

得,难道作者设定原型是欧洲和美洲?楚欣女士,麦哲伦加哥伦布啊。

那她的日记,势必得看看,就是太多了,好像只能延长在这里的时间。沈鲸老老实实站起来,又坐回了沙菲尔那箱。

未来海权还是重中之重,就是不知道,三道岛,算第一岛链,还是第二岛链。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样看来,原住民们呆这儿还挺危险的,不过那估计是几百年后的事儿了。

据楚狂真介绍,21岁后的楚欣女士,压根不在乎双修和提升武道,死时还是生死境。肆意快活一生,52岁海钓,因风暴和旧伤复发去世。

沈鲸听完,握着楚狂真的手,最大感想是:“真真,你更像奶奶。”

同样的不想靠双修,只想喜欢剑,到达先天境。这么一看,楚定天更讨厌更可恶了,压根不配成为楚欣的儿子啊,再一想,他倒是好好保存了母亲的一大堆遗物。

被握住的左手不动,右手覆盖在少年手上回握,楚狂真淡笑道:“我也觉得。虽然我从未有机会见过她。”

他从未提起母亲,少年知趣地压根不问,能这样随口聊聊奶奶和她的收藏,感觉不错。之前的诸位前任,顾虑多少有点,没有这样轻松自如的机会。比如跟卢克斯·玛内这位光明教忠实信徒,压根提不了菲利克斯·沙菲尔。

接下来,楚狂真手头整理沙菲尔那箱,两人又聊起了,以后这些东西往哪儿搬。

沈鲸脑内计算了一下八层楼给楚家老屋开价相当于现代多少,还真是下血本,问:“你会在本岛其他地方再买地建房么?”

楚狂真还没认真想过,当下想了两秒,道:“可能吧,这里清静。但这些东西,很多需要湿度温度稳定或特殊条件,不是长久之计。”

深受房价飙升之苦的沈鲸,想到民楼意思未来三年归岛和本岛人数都会激增,怂恿道:“早下决定,归岛提前买一块也不错。”

楚狂真低头看着手中历久弥新的小提琴,乐器几百年都会跟着一任任主人,人却长脚能跑几个月都不一定,他抬头问:“你呢,想过在归岛买一块地,以后居住么?”

沈鲸被他吓了一跳,深感这个问题要命,怎么回答都不讨好,脑细胞死了一片,支支吾吾:“钱不够吧。”

楚狂真放下手中乐器和擦拭的软布,看着他道:“我差不多好了,明天就转账给你。”

意思是十年薪金提前到账?以楚楼主的大方,钱肯定够买地建房。归岛听说氛围不错,教育商业娱乐医疗养老设施等一应俱全。等等,我不是肯定要离开三道岛么,为什么在考虑“落叶归根”。楚美人也太能拐带话题了。

沈鲸如临大敌,不敢看他那张脸,紧张道:“我都不能确定明年在哪里,哪能想那么远。”

“说的也是。”楚狂真闻言,默默又埋头干活。

虽然看不到确切表情,沈鲸莫名觉得这家伙应该很不高兴,试图找补,商榷道:“真真,不着急,不用全给,几天而已,我没做什么。”

“你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我想,我的命,还是值那些钱的。”经过之前的真气外爆,楚狂真在“生命危险”几个字上特地加强语气,彻底放下手中的活儿。

“你也救了我。”沈鲸在他的目光压迫下越说越低,“还教了我好多。”

他一想到,楚狂真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他怎么说,明天一定会把一笔巨款砸他脑袋上,就感到不知所措。

怎么说呢,他确实非常需要钱,或者说启动资金。但是,越跟楚狂真相处,像老友、像家人一样,吃饭谈天说笑,越觉得必须从他那里拿钱的自己,渺小,可悲……

另外,几天就拿到这么多,这卖屁股卖得也太贵了,拿着心虚。

拿到之后呢?能怎么花这笔钱,自己武功低微,人生地不熟,带巨款到陆上不安全。难道真的要在这里买房置地,晚年要是有幸能活到和楚狂真做邻居么?如果两个单身老头,一起出海海钓,一起相邻升值,应该还挺好玩。但如果楚狂真成双成对,自己肯定不会回来,买的地不等于白花钱了……

少年看上去根本不敢直视自己,楚狂真并不想逼迫他,他只是随口提了一个可能性,虽然目前看可能性不存在,从来不在少年的计划内。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问出怎样一个未来。他确实对眼前人心动,但有具体从生活细节上想,明年两人怎么样,十年后怎么样么?没有。毕竟才认识几天,彼此还在了解阶段。他甚至还没搞清对方的底细。

但就像两人的真气相融性相配性,短短几天内,彼此相救,少年为他哭过,为他笑过,已知道自己真实的过去、喜好,包括父亲、奶奶在内,比他的五个前任加起来都要多,令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楚狂真之前从未想过楚家老屋搬迁后,东西放哪里。他一向随性,公事要远虑,自己的私事过一天算一天,是少年提起,他才开始思索。如果少年不在,大概率自己在拿到老屋钱的那一刻起,才会考虑。

可是综合考虑了,想明白生活细节,又能怎样,过完这个春天,过完这个夏天,鲸鱼始终要远游……

他不是他养在自家鱼塘里的金鱼……

沈鲸思来想去,实在不行,买个小的也行。狡兔三窟么,多一个退路,毕竟三道岛相对还挺安全的,万一发生啥,还可以躲一躲。小的花钱少,万一丢弃也不心疼。讨好眼前人,多一条人脉,从长远上看更为重要。楚狂真就在眼前拉长个脸,总不能不管,也算千金搏美人一笑了。

“真真,就像元初境,一切皆有可能。”他拍拍双膝,故作轻松道,“要是你近期去归岛看地看房,捎带上我。”

楚狂真好不容易思量得差不多,就像鸟儿繁殖季一起筑巢来年各奔东西,好不容易定下了基调,就像小提琴沉郁的独奏,万物生又迎来诸神灭。结果,什么思量,什么基调,被这条可恶的鲸鱼三言两语带出了不少新的可能性,全盘推翻。

恨恨点头后,使劲儿使唤对方,一起干完活,封好木箱,楚狂真气呼呼地去撸奶狗头毛,捞到怀里挠痒痒,把浑身润滑油味、木料味分了一半。奶狗原来特别怕痒,大笑低笑连笑着求饶,他小心听着他的呼吸声,保持尺度,坚决不放过他。

最后,在石屋一圈顶窗不算敞亮的光辉下,地上多少箱艰难流传的无价之宝中,少年嘴角飞扬自在的笑意旁,楚狂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轻轻地吻住了他。

夜幕降临,会客厅外鱼塘在月光下波光粼粼,鱼儿们估计也是饭后出来运动。室内,垂下的吊兰、半开的海棠依旧,会客桌居中未移动。两人就餐后在二层小楼健在的两间浴室各自洗漱好,唯一完好客房的床垫被真气飘至此处,连带枕头被褥。

床垫长边,靠一整面玻璃落地窗摆放,和会客桌平行。这不是单边玻璃,如果有人靠近此处,从大门就能隐约看到会客厅这面。

头发已烘干、散于两边,楚狂真松松敞着白色薄纱衣,安然平躺于床垫,面如玉,瞳如漆,月光下美得惊人,近乎圣,丽如妖。沈鲸两腿分开屈膝,上半身平压,手肘撑在美人脑袋边,这姿势经过了两次微调,发丝挪移,主要不能压到楚某人长发,一压实一牵连会疼。

终于调满意了,沈鲸吻了对方额头,抬头顽皮一笑,亲了某人鼻头,凑近,小动物一样,鼻子亲昵地碰了碰鼻子,厮磨两下。他伸出舌头舔了舔美人唇瓣,从左到右,描画唇线一样润湿,再循着自己留下的湿痕,着力亲上去。楚美人坏心地任亲不张嘴,沈鲸嗯嗯哼唧着小抗议,耐心地亲了一会儿,撤离个几厘米,又亲上去,像蜂鸟啄饮花朵一样点了又点,不知疲倦,同时双手抚摸对方脖颈,大拇指在喉结上轻磨。

他感觉到,楚狂真右手从上衣下摆摸进去,在后背划圈,皮肤触感舒适,左手向下,伸进了内裤背面,包住了一边屁股,揉了揉。

奶狗被揉弄右边屁股,口中如实发出了呜呜呜的舒服声。楚狂真配合地张开嘴,欢迎少年舌头进入,一时间耳边都是自己和对方搅动口腔唾液的声音。他能感到,少年亲着吻着,双手无意识地在自己脖子间轻拢成圈,喉结一直被指腹触摸,他莫名联想到狗项圈,内心哂笑。右手从对方后背移到屁股,双手一起盘起小狗结实肉感的屁股,臀肉在指间改变形状。他移动小腿,从下从外,绕到上绕到内,反勾压住少年跪着的小腿,将之拉得更开。

沈鲸双腿冷不丁被拉至大开,腰和屁股随着姿势改变塌下去,阴茎和对方阴茎碰到,两边臀瓣被美人双手上下左右盘着,终于有了点危机感,从吻得难解难分中退出。他轻喘了两下,深感每次接吻呼吸都不如楚美人气息足,头抵在对方胸口处暂歇息,听勃勃生机的心跳。

从自己双腿被刻意分开的角度,美人双手在屁股肉上占有玩弄的力道,对方阴茎勃起的硬度热度,脑子清醒一分析,身下躺着的完全不是躺着任撒欢的大猫,而是意图吃了他的捕猎者。

三条楚狂真买的内裤,两条相对正常的毁于客房,只剩下一条白底粉边三角棉裤,由裤腰中穿过的粉绳带拉紧,沈鲸不会其他绳结,只能在两边系上蝴蝶结,自觉视觉上相当耻。而此时,楚狂真双手就在这令人羞耻的内裤内,把玩自己屁股,肛口被对方盘屁股的方向带动得开开合合。沈鲸趴在某人身上,阴茎硬得不能再硬,阴道自觉流水,开口就近乎哽咽:“哥哥……”

“喜欢这样么?”

听听这是人话么。楚美人声音再怎么诱惑性感,也不能掩盖他反客为主,进攻性十足,而自己这边节节败退。

沈鲸舔了舔嘴边的乳头,回想了想楚狂真之前搞他乳头的要诀之一,以乳头为圆心,双手在某人胸乳由内向外适度揉搓,一直向上照顾到锁骨和腋窝边,把胸肌乳肉像面团一样划拉开。他侧头,含住楚狂真的喉结,轻轻地咬了一口,舔舐、吮吸,同时双手不停,由外向内揉搓回去,直到双手横在胸乳前,中指和食指轻轻夹一下乳头,再放开,重复几次,刺激乳头侧面。

等楚狂真明显呼吸加快,他移开手,唇齿含住左乳头,着力吮吸,没有任何技术花俏的,就是吃奶一样大口嘬,左手食指在右乳头尖上快速拨弄,指甲刮擦。然后,两边交换。然后,手指、嘴唇、舌头、牙齿,再换个摩擦、震动、吮吸的方式继续搞乳头。

嫣红的乳头在舌尖挺立得很快,哪种刺激深了,美人就在他头顶喘息,整个胸乳都在嘴边轻颤,腰腹绷紧又放松,得到这种反馈,那自然是把这种刺激再重复几遍。

他就像做题一样,在自己被搞过的基础上,充分发挥想象力和主观能动性,一点点尝试楚狂真到底喜欢乳头怎么被搞。

期间,某人揉搓自己屁股的手一直没停,只是速度有快慢,经验之谈,乳头被搞得太舒服时,确实顾不上手边。

所以,屁股被大力一抓,美人在身下整个人绷成微弓形,小腿缠紧他小腿,他就知道这家伙快到了,抓紧嘴下和手下的动作,加快频率。

等楚某人很明显喷出不少水,还硬着,沈鲸用阴茎磨磨对方的阴茎,不怕死地看着他的脸,反问:“喜欢这样么?”

楚狂真高潮刚过,春色满面,瞪一眼也是风情万种,能让人瞬间酥了半边,沈鲸没扛住这盛世美颜的攻击性,立刻乐呵呵凑过去亲吻他,被别扭的年轻人在唇瓣上轻咬了一口。

沈鲸故意嘶声呼痛,要亲亲,楚狂真手从内裤中抽出,没怎么用力地轻拍两下屁股,就带着两人翻了个个儿,变成沈鲸在下。然后利落地脱去自己身上的白纱衣,又褪下沈鲸的内裤和上衣。

“我喜欢吃哥哥的奶,也喜欢被真真揉屁股。”赤裸的少年从下往上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他年轻可爱的笑容太直接太好看,楚狂真低下头,从酒窝吻起,一点一点吻,一呼一吸间沾染他的笑意。

从嘴唇到阴茎,一条中轴线,他差不多一路舔吻下来,轻咬轻嘬,留下星星点点微红吻痕,盛开在少年洁白无瑕的肌肤上,双手则一直抚摸少年的腰窝。

他在奶狗的腹部,肚脐眼周围停留了好一会儿,又轻吻,又鼻嗅,又贴脸,表现得像一个对小狗十成十痴汉的饲主。已经从路线得知他意图的少年有点不耐,双腿大开,足尖勾他屁股催促。

楚狂真眼睛不用看,右手抓住少年作乱的左脚踝,压到一旁贴紧床单。等他摩挲够小狗腹部,才抬头欣赏少年一腿伸直,一腿曲折被压制,两腿之间阴蒂充血,阴户流水的美景。

他吻了吻对方勃起阴茎的龟头,加了些润滑剂,抹匀,含进去,听着少年嗯嗯哼唧声,紧了紧抓他脚踝的力道,听见小狗阴户流出更多的水。嗯?这样狗狗更兴奋么。他索性左手往下,捞到少年配合上抬的右脚踝,一样压到一旁贴紧床单。这样少年大腿大开,大腿小腿差不多直角,被他双手一左一右对称压着。这决然服从的姿态,楚狂真控制欲得到满足,兴奋异常,做了足够的吞吐后,差不多试图一下子把少年秀气的阴茎整个吃进去。

相比较而言,少年的阴茎短些细些,不过超过了平均长度,因此这番动作,阴茎顶端还是抵着他喉口,带来干呕反应。楚狂真比阴茎的主人经验丰富得多,迅速放松咽喉,不勉强,一点一点慢慢吞。

楚狂真是干呕,沈鲸却觉得龟头被喉咙口骤然收缩,吸得好爽,差点儿直接射出来。他一直在看着楚狂真怎么吃自己阴茎,难得的现场教学么。一旦看出对方并不是很舒服,紧张得一动都不敢动,随楚老师爱怎么发挥就怎么发挥。

对方放松了喉管,吃得更深,阴茎一点点进入狭窄有一定压感的地带,前端很舒服,沈鲸特别想顶一顶,插一插,赶紧掐自己大腿,抑制住冲动,生怕楚美人更难受。

等待一阵,终于阴茎整根被深喉技术了得的某人全吃进去,直抵阴囊。脚踝上传来力道,沈鲸顺着楚老师指示,双腿字大开,不再贴紧床单,而是屈腿,脚底踩着床单。楚美人调整好头部角度,轻轻抚摸他脚踝,给了他一个眼神。沈鲸以双手手肘和双脚撑着自己体重,屁股悬空,轻轻向上顶了一点,感受自己龟头在对方喉管中抽动,带来绝佳的快感。

仔细观察对方的脸庞,呼吸和表情正常,应该还好,他下一顶顶得更深,速度更快,对方呼吸和表情基本正常。

心中对抽插轨迹和适度力道大致有数,沈鲸轻轻说:“真哥,我喜欢操你的嘴。”

楚狂真闻言,含着阴茎,对他眨了下眼,双手从握住脚踝换成压住他脚背。

莫名有种体育课,考核仰卧起坐,被搭档压住脚背,马上计时开始的感觉。不过吧,就真真这个长相,十七八岁的他去上体育课,全操场的人估计都无心搞体育,扔铅球的人非得扔飞了不可。

他那张绝美的脸庞,口中含住自己阴茎时,带来的满足感和成就感,确实非常不一般。沈鲸在内心嘀咕,自己难道是颜控。

对方手在脚背上压了压,他直视美人视线,腰腹发力,按照之前的轨迹,从慢到快,顶入楚楼主嘴中。

为了长远的性生活考虑,和下一次深喉的降临,沈鲸抽插得特别小心,全程不敢大力。楚狂真远比他游刃有余,配合他顶动的节奏,头向前迎合阴茎每一次插入。正面看上去,就像是楚楼主迫不及待在吞吃自己的鸡巴,视觉上,给人一种征服欲爆棚的快感,对方紧窄的喉管和深喉技术也给阴茎带来特别多的刺激。沈鲸没坚持多久,就临近高潮,赶紧试图拔出,楚狂真抓住他那根,不让他退,想让他直接射在嘴里。两人视线焦灼一阵,沈鲸打个商量,轻声问:“射你脸上?”

楚狂真吐出那根含得油光水亮的阴茎,静静闭上眼,等待精液的临近。他看上去那么年轻漂亮,镇定自若,仿佛从未受过任何伤害。

不知怎地,沈鲸对于颜射这回事儿,比较双标。楚狂真要射他哪里都行,他也愿意吃精液,但是对着楚狂真这张脸,总觉得应该用亲吻和鲜花去呵护,委实下不了手。他犹豫了三秒,最后射在之前脱下的上衣上,食指捞了一点精液,抹在对方红唇上,再吻上去。

楚狂真听得到他全程动作,倒也没反对,他只是仗着武者优势,再一次把对方吻得喘不过气。

有鉴于楚狂真的阴茎还硬着,少年表示愿意躺平配合。然而,楚狂真的提议让他睁大了眼睛,抱头直呼:“真真,你越来越下流了。”

楚狂真撸撸小狗头毛,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过分,说:“那就算了。”

少年固执又任性,左右看一圈,断断续续道:“也不是……不能……你让我冷静点……再想想……”

他看一眼自己,赶紧闭上眼,又捂上耳朵,沉思,大概是自己的脸和声音干扰他判断?

过了两秒,他忽然睁眼,四处看,问:“我内裤呢?”

楚狂真本是跪坐着,这下直起来一些,指着自己下面,微笑着告诉他:“塞进去了。”

少年一脸晴天霹雳,他加上一句:“你得洗。”

小狗老实点头,愣愣地凑过来,抱着他,非常低声地问:“能摸摸嘛?”

楚狂真叉开腿,手拉着手,把小狗爪子移到自己阴道口。他把内裤和两边蝴蝶结绳带都塞进去了,所以外围是摸不出来什么的,少年的手指沿着阴道口摸了一圈,然后才小心地戳了戳半湿的织物。楚狂真好笑地看着这个孩子脸一下子全涨红了,两人之间已做过了一堆不太好言说的事儿,他还没见过他这么羞涩过,稀奇地捧着他的脸细看。

奶狗在他掌心微弱地挣扎,哼哼唧唧地,直到楚狂真亲了亲这孩子左脸颊酒窝处,放手,他才安静下来,缩他怀里,嘀咕:“脸好烫,真真,你笑话我。”

楚狂真亲了亲他的头顶头毛,认真道:“性交就像喝茶,只是日常生活一部分。可能你喜欢红茶,我喜欢绿茶。可能我今天喜欢乌龙茶,明天喜欢花茶。可能你喝了一杯,喜欢的,第二杯喝几口,不想喝了,放下茶杯即可,我绝不会逼你喝茶。同样的,要是你中间烫了舌头,我不会笑你,只会吻你。”

他想了想,加了一句:“严重的话,还是看医生。”

过了一会儿,少年在他怀里抬起头,苦着一张脸,道:“我要再洗一遍脚。”

会客厅木饰面的隐藏门,推开是一间不大不小的盥洗室,浴室确实没有,该厅日常会客,就没想到要搭配这个功能。

沈鲸全裸着,踩着树胶拖鞋,扶着水池边,抬起左脚,伸到水龙头下冲洗。水是冷的,这些日子习惯了水冷就喊真真,他不假思索的话音刚落,楚楼主便闪现到身后,双手环抱住他,水热了。

水池边皂液瓶自动倒出一些,水关上,皂液在他左脚上摩挲出泡沫。楚狂真从后一手环腰,一手托屁股,示意他右脚可以抬起一起洗。

这个姿势好羞耻,跟之后要做的比起来没什么,就当预热吧。沈鲸乖乖地把体重交给身后人,双脚弯曲,赤足悬空在水池中,任楚楼主用真气操纵皂液和温水给他清洗两遍。

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要被另外一个男人抱小孩一样抱着洗脚。奇妙的是,这个抱着他的男人,阴道里还夹着他的内裤。他不妙地感到阴户在流水,靠,这样自己也能兴奋么,赶紧夹紧腿。等到楚狂真把他就这么原样抱着往回走,鞋子自动飘在两人身后,他感到自己的水夹不住,马上要往下流,流到楚狂真托着屁股的手。

他大为窘迫,念道:“真真……”

楚楼主明显不需要他说出口,就知道他在指什么,沈鲸能明显感到要掉下去的水往回流,就像遇到了无形的一层真气屏障,阻拦住。

等他躺在床垫,已经深感丢人丢到了家,抱住自己双腿,侧身像婴儿一样蜷缩着。深呼吸几口,脸正对着玻璃窗,外面风景一清二楚,他不放心地又问一遍:“如果来人,你肯定能发觉?”

楚狂真也侧身躺着,倚在他背后,轻轻吻他后颈,几乎同样的姿态,就像一个大号的勾,把他这个小勾半包住,保证道:“对。”

两秒后,他说:“我把窗帘拉上吧。”

日光石早就翻过了面,一整面玻璃窗是唯一的光源,遮光帘拉上后,室内顿时一片漆黑。既然互相看不见,沈鲸渐渐放松了,却感觉身后的楚狂真身体紧绷了一点,阴茎半软下去,仍然在吻他后颈,帮助他恢复。

楚楼主一个八重武者,原来怕黑么。他忽然想起来,x字楼二层的大面积玻璃,想起来,楚狂真曾经说过,楚定天第一次强奸他,是在晚上。

心一下子揪紧,他忘记了自己刚刚的难堪,忘记了之后要发生的性事,立即转了个身,看不清任何东西,急切地说:“窗帘拉开。”

窗帘重新拉开,星光和月光重新撒入会客厅室内,鱼儿仍然自由自在游着。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楚狂真明白沈鲸已猜到自己怕黑的原因,沈鲸已明白楚狂真知道自己猜到了。

两人定定地互相看了一会儿,气氛全改变了,都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能说什么好。

又过了一会儿,楚狂真亲亲他额头,慢里斯条道:“你湿透时,我也湿透了,我们一样有阴道,一样会流水,我们是一样的。”

所以他为了自己被楚狂真抱着洗脚而兴奋时,某人也在兴奋流水?好像可以理解。沈鲸试着打趣道:“早知道,我也塞一条你的内裤进去。”

两人相视一笑,闲话几句,气氛不知不觉又转向了轻松。

感谢天感谢地,我们是能在床上讨论内裤的一对。

内裤,某种程度上,真是能救命的大杀器,能扭转诸多不利因素。

接二连三羞耻完,沈鲸确实觉得,楚狂真的提议不算什么了。他戳戳对方,等楚某人放开他,主动自行平躺好,双脚往里对折提上来,双手握住自己脚踝,直到脚掌相对,差不多悬于自己阴户上方。

“这样行么?”

“韧带不行,之后多练。”

“……好的,老师。”

楚狂真半跪在床垫上,握着对方脚踝,重新硬起来的阴茎插入少年相对的脚掌间,阴茎下方贴着对方阴户。他身体前倾,打算先亲吻一阵,再开始足交。

但是他一前倾一往下压,就等于把少年的大腿在往180度压,小狗韧带不行,立刻喊:“停,疼。”

楚狂真退回来,润滑剂飞过来,他倒了些在对方的脚掌间,阴户上,又抹了些在自己阴茎,润滑好,问了可以么,得到答复后,开始抽插。

插了一会儿,保持不紧不慢的节奏,两人都渐渐进入状态,少年娇软着撒娇:“哥哥……亲亲我……”

楚狂真暂停,跟他讲道理:“你会叫疼。”

少年不讲道理,任性道:“疼,也想你亲我。”

两人对看三秒,楚狂真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继续开干,然后慢慢弯腰,在少年有点痛楚的表情中,万般珍惜地,亲了亲这个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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