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恪忧紧紧的攥住风光的手,生怕他下一秒就会逃离:“小风,老师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此心安处是吾乡。”
风光的手被捏的有些痛,但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老师,这些我都懂。可是您觉得,我会心安么?我和您一起回了学院,早晚会被有心之人看破。您不处置西南,很多人可以视若不见,因为西南总归是人类之躯。可是您放任我一个魔王转世不顾,您将与我一样成为整个人族的敌人。”
花恪忧的表情突然变得威严起来,老瘦的身躯中爆发出惊天的气息:“我既不负人族,人族岂敢负我?”
风光挣脱花恪忧的手,跪倒在他面前说道:“老师,家是为人遮风挡雨的地方。可是小风将要面对的这场风雨,是能够摧毁一切的。您对小风这么多年的教育之恩,养育之恩,小风虽身死而不敢忘。只可惜我没有什么机会了,就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轮回,我也永远只会是魔王的转世。我将世世代代背负人族最大的仇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罪孽,还有无数陨落的神明的诅咒生活下去。”
风光叩首:“弟子来生既不能报老师之恩,今生就无颜面拖累老师了。”
花恪忧声音颤抖的说道:“风光,你要是不和我回学院,你就是有违师命,你就是不孝。”
“覆灭神界,屠戮人族亿万生灵,让魔族背负数千年战乱之苦的罪孽,风光已经洗不清了。如今便是落了个不孝的名头,风光也便认了。”
“小风!”
风光不语。
“小风……”
风光抬起头来:“老师,小风要是死了,希望你能够拦住西南,不要让他为我报仇。人族的希望,甚至整个蔚蓝大陆的希望,将来只有他一个人能够背负。交到任何一个人手上,我都不会放心的。”
花恪忧的肩膀终于彻底的松垮了下来:“白焰到头来,还是要和罗西南一起背负这一切么。小风,其实我当初让白焰和罗西南走到一起,是希望有一点机会,罗西南能够给她一世安稳的。”
风光咬破嘴唇,却还是再次叩首:“老师,您是勇者学院的副院长,您一家人,死不足惜。”
唐国掌印太监说过类似的话,玄女教大主教说过类似的话,葛家管事说过类似的话,他的得意门生,人族联军大元帅徐武宁也说过这样的话。
如今,终于轮到了花恪忧视若己出的风光说这句话,花恪忧才终于认命的别过头去,老泪纵横。
风光颤抖的站起来,扶住自己的老师,缓缓的说道:“老师,对不起。弟子愿做众生的牛马,只是将死之时,却不能背老师回学院了,还望老师恕罪。”
“小风,你为什么觉得这个责任只能让罗西南来背负?”花恪忧看着风光。
风光问道:“老师,古人喜闻杜鹃和鹧鸪啼叫。若是魔王养了一只杜鹃,杜鹃不叫,魔王会如何?”
魔王起两族祸端,覆灭神界。
花恪忧答道:“杀之。”
风光又问:“若是勇者养了一只杜鹃,杜鹃不叫,勇者会如何?”
勇者抗击魔王,教化人族,立魂力修行之道。
花恪忧答道:“诱导之。”
风光再问:“若是人族养了一只杜鹃,杜鹃不叫,人族会如何?”
花恪忧一愣,而后沉吟了许久,最终缓缓的说道:“待之。”
风光最后问道:“那若是西南养了只杜鹃,杜鹃不叫,西南会怎么样?”
花恪忧苦思良久,却始终不知道答案。
风光转身离去:“老师,您就不要送了。帮我告诉西南,不要来为我收尸。也叫他不要灰心,等到人族只能依靠他的时候,人族自然会接纳他的。”
花恪忧望向自己弟子离去的背影,几次抬手却又放下。最后,这个老人用尽自己最后一分力气问道:“小风,老师教导了你一辈子,你临了不愿意告诉老师答案么?”
风光拭去泪水,却不回头,只是自顾朝前走着:“西南是有情之人,杜鹃不啼,西南忧之且怜之。”
似乎生怕老师会忍不住将自己拖回去,风光走出去了很远,才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微小声音说道:“老师,您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