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云俯下身去拽住那个玉佩,轻轻用力,啪地拉断了绑绳,将它取下来收入了怀中。
然后,他朝着周围的人群抱了抱拳:
“诸位,这里现在是长乐帮的地盘了,以后挨了欺负,或者遇上了什么难事,尽管报上我李青云的名字!”
说着,他看向那个脸颊高高肿起的中年女人,笑眯眯地问道:
“金风细雨楼每月收你多少‘头钱’?”
女人面色潮红地看着这边,面前的年轻人有如神兵天降,出头帮她解围,仿佛是戏台上英雄救美的故事一般。
直到李青云又问了一遍,她这才回过神来,捂着肿胀的嘴巴含糊不清地说道:
“回好汉的话,他们每月收二两银子,逢年过节还要加倍。”
这……收保护费这么赚钱的么?
光是这个小巷子,就有二三十号暗娼,每月就是几十两银子的收入,关键是这玩意没有任何成本,容易得简直令人发指。
李青云恨得牙痒痒,忍不住使劲儿踩了那个小头目几脚,让对方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接着他环视四周,对女人们说道:
“从今天开始,你们的头钱变成五百文,每月按时交给长乐帮。
“如果金风细雨楼的人再敢来要账,也犯不着硬抗,记下他们的样子汇报给我们,保证两天之内加倍还给你们,总之长乐帮在此,包诸位姐姐们太平无事。”
周围沉默了片刻,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喝彩声。
对于接一次客只能拿十几或是几十文铜钱的女人们来说,每月二两银子的头钱几乎就是他们半个月的收入,再刨除吃饭看病抓药这些日常开销,几乎只能勉强过活,根本没什么剩余。
而长乐帮这次一口气砍掉了四分之三,等于为她们卸掉了一个沉重的大包袱,怎能不欢呼雀跃?
李青云当然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大善人,不收保护费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他手底下也有一大帮人要养,而且长乐帮提供的庇佑也是这些人赖以生存的必要保障之一。
只能说价格虽不便宜,却公平合理。
宋恪在一旁看着李青云的安排,心中再一次发现了自家帮主不被人了解的另一面。
他虽然耍勇斗狠,时刻都充满着疯狂不羁的念头;虽然做事毫不留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杀死金风细雨楼的仇家,但在他冷酷的外表下,骨子里却是个充满同情心的善良之人。
无论是守护兄弟,还是庇佑弱者,他都毫不犹豫,而且凡事都一马当先,将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从不推卸给手下。
宋恪越想越觉得,能遇到这样有担当的上司,是自己的福气,也只有这样的长乐帮主,才值得他拼命去守护。
发现被人注视,李青云忽然灵觉触动,目光看向宋恪,看见他正一脸崇拜地望着自己,想起这小子之前一副瞧不起自己的模样,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挥了挥手,对宋堂主道:
“你带着人,就像这个样子抢地盘,咱们要的头钱按照金风细雨楼的四分之一来收,钱不是问题,关键是要把名声打出去,遇到不开眼的直接动手,打不过来找我。”
宋恪得了指示,也不问李青云要去干什么,带着手下摩拳擦掌,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下一个巷子出发。
长乐帮颓废了太久,从来都是被别的帮派蚕食欺压,今日好不容易扬眉吐气,等来了翻身的机会。
这一刻,他就像久旱逢甘霖,顿感轻松与畅快,仿佛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心中充满了难以言表的满足和快意。
这种感觉像是翻过了一座大山,眼前豁然开朗,一切的不公和压抑都烟消云散。
李青云默不作声地等宋恪离开,看热闹的众人散去,这才将脚下踩着的小头目放开,将他拖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笑嘻嘻地拿出玉佩问道:
“这玩意儿是陈晋的贴身物件儿,你从哪儿弄来的?”
小头目痛得呲牙咧嘴,心中又惊又惧,连忙答道:
“小人名叫王奎生,是陈大当家……陈晋的亲随之一。陈晋那厮今早得到消息,说是惹上了开封府的麻烦,所以要离开汴梁城避避风头,暂时回不来了,于是……于是……”
李青云冷笑一声,替他补充完整道:
“于是你们这些跟班的觉得陈晋要完蛋,就搜刮了他的随身之物,然后再来金风细雨楼的地盘上再狠狠敲一笔,也预备着跑路?”
王奎生苦笑一声:
“陈晋那厮抠门得很,我伺候了他十几年,什么都没捞着,眼看金风细雨楼就要完了,我上有老下有小,也……也得为以后考虑考虑。”
还真是树倒猢狲散……李青云心里感慨一句,然后踢了王奎生屁股一脚:
“滚吧,别让我在长乐帮的地盘上再看见你。”
王奎生后臀生疼,却如临大赦一般不停道谢,然后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李青云站在原地,手中把玩着那枚玉佩,脸上露出了认真思索的表情。
他心中一直有个猜测,那就是徐良在金风细雨楼查出的“化龙池”并非真相,而是庞昱为了找人背锅,混淆视听,故意嫁祸给了陈晋。
虽然这只是个毫无根据的推断,但李青云总有种莫名的感觉,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而且此事与自己息息相关。
这种来自占卜神通的预感让他无法忽视,必须调查清楚,却苦于没有任何线索。
谁知天底下就有这么巧的事,他居然恰逢其时地得到了陈晋的贴身之物,这样一来,就能施展神通,亲自找到对方审问一番。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上自己略有疲惫的身体,立刻开始了对陈晋位置的占卜。
……
入夜,狂风怒吼,细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汴梁城北的流民街上,破败不堪的土房挤在一起,夹杂着简陋的棚屋和帐篷,勉强遮挡着风雨。
泥泞的小路上,满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
小孩啼哭,女人低声哀叹,老人无奈地靠在湿漉漉的土墙边,他们的眼中除了无奈,就只剩下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