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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8日,禾州一中。

“你确定要直接回家?”放课铃已经响过许久,高个男生叩了叩桌板吸引抬着头看黑板发呆的少年,拎起他囫囵收拾完的书包擓在肩上,“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他顺着少年的视线看过去,正对着教室正中央的那块时钟,时针分针兢兢业业地走着,指针滑向五点。

“没事。”少年眨了眨眼睛起身,顺带舒展了下身体,一截细瘦白皙的腰随着动作从宽大的校服下摆处露出来几秒,高个儿扫过一眼后眼神不自然地移开,接着被少年大喇喇地勾住了脖子朝外走,“走吧,去谈和。”

“谈和?祝瑾辰,你吃错药了?”高个儿挑了挑眉,扭头看向看似恢复正常,此刻神情慵懒的少年。祝瑾辰生了副好皮囊,小时候玉雪可爱,现在漂亮可人,虽然男生女相略显阴柔,但整个人劲儿劲儿的,看起来弱不禁风,揍起人却毫不含糊,向来只有他把别人揍得跪下来喊哥的份儿,从来还没有他主动求和的理。

“小嘴抹药了是吧江帆尽,就不能是老子要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祝瑾辰双手合十摇了摇头,耳垂上戴着的两枚素环也跟着晃了晃,显示出冰冷的金属光泽,“马上要高考了。”

“……哥,你让我觉得陌生。”江帆尽伸手指了指教室上方的牌子,“高二就备战高考,老张下午叫你起来罚站去办公室把你给洗脑成功了?你丫到底做什么噩梦了,敢在他课上说梦话还叫那么大声。”

“梦啊……”祝瑾辰眯起了眼睛发出一声嗤笑,“梦到我死了,你哭得可伤心了。”

“呸呸呸,做的什么破梦。你丫祸害遗千年,活得肯定比我还长久。”江帆尽心里一紧,伸手捂祝瑾辰的嘴,胳膊一动,祝瑾辰的书包滑到了他手肘处,压得他肩膀一酸,趁势转移话题:“包里装石头了,这么重?”

“没啊,都是知识。”祝瑾辰掐着手指漫不经心地报菜名,“语文、历史、化学、地理…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书我都装进去了。”

“……”江帆尽把包重新拎还给祝瑾辰。

“干嘛?”祝瑾辰接过来,不解。

“还您,别沾染上鄙人的笨气。”江帆尽恭恭敬敬回话。

“你聪明着呢。”祝瑾辰背上包下楼,声音幽幽传来,一步一步迈得认真,活像个中规中矩的乖巧好学生。他伸手揉了揉左胸口,那地方平坦,心脏隔着骨肉咚咚跳动。

祝瑾辰把手放下,这动作他醒后已经重复不知道多少次了。

江帆尽从后面追上来,勾住祝瑾辰细长的脖颈把他半拉进怀中:“还是您聪明,我倒要看看,您怎么跟禾高那姓韩的不动拳头光用嘴皮子说话,外交官大人。”

祝瑾辰胸有成竹的礼貌微笑僵住。他侧头保持着嘴唇上扬的弧度,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哪。个。姓。韩。的?”

“韩宙啊?”江帆尽再怎么神经大条也察觉出了祝瑾辰的不对劲,他神色难得严肃了些许,上手捏了捏祝瑾辰脸颊肉,“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阿辰,老张骂你什么了,还能给你刺激到失忆啊?”

“不重要。”祝瑾辰面色一凛,面无表情地开始活动筋骨,把细长的手指上并不分明的指节摁得咔咔作响,整个人转变了气场,变回了江帆尽熟悉的那个祝瑾辰,“走。”

“啊?”江帆尽迈了几大步跟上突然加速朝前出校门的祝瑾辰,勾着他的书包提手把人提回身边,“不是要谈和?”

“谈个几把,他也配?”虽然不知道祝瑾辰气从何来,但江帆尽不得不承认此刻明显怒气冲冲的祝瑾辰比平时还要明艳动人,面色涨红眼神发亮,更让他生出不该对好兄弟燃起的欲望。活像个斗气的小公鸡一样的祝瑾辰眨了眨水洗过的黑亮眼瞳,红唇微张发出一声冷哼,“揍他丫的。”

“都这个点了,对面儿头还没来,是不是怕打不过韩哥溜走了?”

“滚滚滚,屁话那么多,禾中禾高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我祝哥江哥还能怕你啊?”

不算空旷的巷子被分成了两半,一片穿着黑色的禾中校服,一片穿着蓝色的禾高校服,泾渭分明地隔空喊着话。蓝海这边发色极为显眼的红毛靠在墙壁上任由双方小弟拌嘴,一言不发地保持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反复揉搓着自从下午睡醒就胀痛个不停的太阳穴,心情因禾中领头的迟到更加不畅。

叼了根烟在嘴里,他把打火机掏出来刚要点,只听见巷口处传来一阵迅疾的脚步声,不待他反应过来,一枚庞大的书包以极完美的抛物线朝他丢过来,他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手腕被砸出一声脆响,没来得及痛呼出声,一记拳风在耳畔响过,接着被一拳结结实实揍在了右脸上。

祝瑾辰本来就瘦,天生是个硬骨头,这一拳下去还真给韩宙打得有点发蒙,一时间脑子里叮铃哐啷响。众人看两边的头儿打起来了不由分说也撸起袖子开打,眼尖的发现穿黑校服揍人的小个子长得娘们儿唧唧的两拳就给蓝校服那红毛干趴下了,嘴里念念有词,被高个儿好不容易拉开之后恨不得上脚再踹上几脚。

“禾中的这么不讲规矩,搞偷袭啊?”好容易回过神来,韩宙没要小弟上来扶,自己撑着地站起来,右脸略肿,脸色和掉在地上被踩得扭曲的烟一样精彩。他盯着没来由对自己火气十足、一点也不手下留情的祝瑾辰,咽了咽口腔里的铁锈味。

理论上来说他应该生气的,实际上,没见到祝瑾辰本尊前韩宙这一整个下午都十分暴躁。但是真挨了揍,看清这小子的脸后,困扰了韩宙许久的大脑胀痛居然消退不少,他也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暴跳如雷地还手。

是因为这小子的长相?韩宙蹙了蹙眉,视线从上到下扫过祝瑾辰。他的书包拉链刚刚砸过来时松了,书掉了一地,韩宙起身顺道捡了一本,翻开扉页,龙飞凤舞的“祝瑾辰”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人长得好看就算了,字儿写得怎么也就这么算了。

“对你这种人用不着讲素质。”祝瑾辰整个人都朝后陷进了江帆尽怀里,几乎是被江帆尽锁着胸口往后拖,他个子比江帆尽矮一点,但也足有181,刚才怒气冲冲一个没收住手把韩宙揍个不轻,此刻终于冷静下来,清了清嗓子重新站稳,“韩宙,你给老子听好,惹到我算你倒霉,以后不管在哪里见到老子都给我绕道走,否则别怪我揍死你丫的,听见没?……喂,你手没事吧?”

祝瑾辰的包的确有点重量,人的手腕最为脆弱,此刻韩宙的手腕肿了个大包,正不停地揉着。祝瑾辰再讨厌韩宙,这伤也是被他砸出来的,本着一点人道主义关怀,祝瑾辰还是没忍住关心了一句,从江帆尽怀里出来想要凑上前看看韩宙到底怎么回事。

韩宙伤得很重,蹙着眉头倒吸着凉气,祝瑾辰走过来了还是靠在墙上并不动弹。韩宙装的。

等祝瑾辰凑近了些许,韩宙突然单手握住祝瑾辰的手腕把他抵在墙上,吃痛的那只手牢牢钳住祝瑾辰的腰。两个人离得很近,韩宙微微低头看向祝瑾辰愤愤瞪着他的圆眼睛,觉得那里面夹带着愤怒倒映出的自己的倒影竟如此令他舒心。禾中的刺头唇红齿白,皮肤摸起来质感也不错,生起气的样子比成天给韩宙发出探讨生命大和谐邀请的莺莺燕燕们还漂亮。

韩宙用舌头顶了顶后槽牙,朝着这人细白的脖子吹了口气,意外地感受到他颤抖了一下。他喉头滚动了几下,凑近祝瑾辰耳朵:“小子,你刚说的‘让你关我小黑屋’是什么意思,嗯?”

“你他妈给老子放开!”江帆尽怒吼一声上来刚要把二人拉开,韩宙神色一变突然松开了钳制祝瑾辰的手,痛苦地再次倒地,捂住了自己的老二。江帆尽的步子略有些迟钝,只觉得下体感同身受地一凉,他刚才清楚地看到了祝瑾辰是怎么毫不留情地一膝盖撞向韩宙的。

打蛇打七寸,打人打命根,小巷子一阵风吹过,那是韩宙蛋蛋的忧伤。

“我操……”韩宙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被祝瑾辰踢得狠了,这次是真的爬不起来了。又听见步声传来,韩宙费力地睁眼,只见祝瑾辰蹲下身捡起了散落一地的书塞进包里,试图来拿他手上攥着的那本无果,也没多做缠斗,拉上拉链喊了句“撤”,起身居高临下地抛给韩宙一张冷脸,飞也似的跑了。嗯,屁股也挺翘的。

韩宙刚被小弟扶起来咬牙切齿地要去追,警察像是和祝瑾辰串通好的一样,祝瑾辰一行刚离开,就堵住了巷子,把韩宙和禾高一群不同程度负伤的不良少年包了个饺子。

“祝瑾辰你、你这脚程够快啊,再晚点跑咱也要被叔叔们请进去喝茶了。”好容易跑远,江帆尽心有余悸地想到方才擦身而过的警车鸣笛,怀疑好友是否有了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扭过头看向祝瑾辰。祝瑾辰的刘海奔跑中被风吹乱了,此刻露出光洁的额头,上头布满细汗,浸得皮肤白里透红。他靠在江帆尽肩头张嘴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一时间把江帆尽的心都吹乱了。

“那小子…没事儿吧,会不会被踢出毛病?”书包从肩上滑下来,江帆尽顺了顺祝瑾辰的后背,从肩胛骨一路抚摸向祝瑾辰的股骨,生起一阵幻痛。

“没事儿。”祝瑾辰冷哼一声,闭上眼似乎在回想着什么,“他那玩意儿好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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