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玉郡主身子不是很好,素来很少外出,今日却在秦王离开之后,说秋日正好赏花,又说皇宫之中有大片的花田,若是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过了赏花的时节,便来这里赏花,还带了一张琴来。
抚琴许久,却又见那道人来。
这才唤住了。
如果不是苏月儿知道琼玉郡主是早早过来的话。
她几乎以为,这是郡主专门来这里,要见到这个道人。
方才那一声笑和呼唤,似乎寻常,可又似乎带着一丝丝往日不同的味道。
苏月儿用力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脑海去。
不不不!
不可能!
这可是琼玉郡主,是温文尔雅,慈悲和善,却又在大事之上有决断的帝国第一才女,也是盛传的人间美人,一举一动,代表着皇族,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一定是近日里坊间的话本看得太多了。
才有如此的心思。
真真的胡思乱想!
那道人走上来,微微一礼,打了招呼,李琼玉看着眼前的道人,笑了笑,温和道:“真是巧啊。”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贫道也不曾想过,会在这里见到郡主。”
李琼玉眸子温和,道:
“道长请坐,这里还有些秋日点心和茶,静坐片刻,赏景便是。”
齐无惑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的花海,总觉得这花海和那时黄粱一梦当中所见类似,寒暄了一会儿,都是说些并不着边界的事情,说些风花雪月,李琼玉道:“我和道长谈一谈威凤的事情……月儿……”
苏月儿在京城当中已经好几年,又有父亲的言传身教,当即知道了这些事情不是自己该听的,知道的太多的话,恐怕会有杀身之祸,当即起身寻了個去再来沏一壶茶的理由,脚步匆匆离开了。
苏月儿离开,这里便只剩下了两人。
眼前的女子手指环绕着杯盏,正色道:“所以,今日威武王召威凤入内,又有道长你在,如果我想的不错的话,他应该是打算要出征了吧?”
“呵……不必这样看我,我在皇宫之中,能够见到的东西,自然比你想象的更多,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窥一斑而见全豹,这样的道理,我自然也是懂得的;威武王离京的话,征讨四方,后方必是需要人镇守着,慢慢地化去诸仇恨怨气。”
“他应该会选择威凤吧。”
“他不希望当年父辈们的事情,再度在我们这一代身上重演。”
“经历了当年的事情,我们这一代人里面,没有哪个是胜者……”
“但是,我却有些不信任威凤。”
李琼玉看着远处的花海,轻声道:“我担心他会选择登上皇帝位,我还在他身边的时候,或许还能提醒他,还可以提点他,但是我不可能永远陪着他,而他也不会永远是一个听姐姐话的孩子。”
“坐着的位置太高的话,周围的人难免皆会阿谀奉承,也会越来越自我,越来越专断独行,越来越容不得旁人对他指手画脚。”
“我担心,担心哪怕是血亲,也会有反目成仇的那一天。”
“也担心他会成为年少时候最厌恶的那种【人皇】。”
李琼玉将自己的担忧告知于了这个道人,却没有说出自己其他的想法或者恳求,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道人同样关心于人间,知道他明了这些事情之后,自然而然会做出抉择,她微微笑了笑,道:
“只是些许的担忧,人间这么长,未来是什么样子的,谁也不知道。”
“让你听了我这么多的抱怨,倒是有些对不住,来……”
李琼玉为道人倒了一杯茶,齐无惑道:“多谢郡主。”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大而柔和的眸子倒影着他,梦中除此相遇的时候,他也是这个年纪,只是梦中他英气逼人,带着人间书生的锐气和书卷气,此刻却是沉稳清朗;旋即坦然笑道:
“你我之间,又无外人,何必如此生分?”
“我知道你刚刚是因为月儿在,担心说的过于亲近,对我不利。”
齐无惑顿了顿,无奈笑道:“琼玉姑娘倒是和当年一样聪明。”
李琼玉摇了摇头,神色端庄,语气却是带着些打趣和揶揄,道:“还是太生分了,伱在梦中那一世临死前,可是我陪着你的,怎么,临到这个时候了,一世相交的好友,却连名字都不肯称呼吗?无惑夫子?”
确实是相交一世的朋友。
道人失笑,他捧着茶,自然而然道:“琼玉说的倒是对。”
“这还差不多些。”
李琼玉微笑了下,仍是雍容从容,转过头去看着这满园的花海,赏花赏景,齐无惑告辞,李琼玉起身相送,温和道:“此处花海别无他人,我按照梦中的风景修筑的,倒是没有想到,还有机会和你一起赏花谈天。”
他们从两侧花海当中穿过,随意谈论些寻常的东西,道人臂弯搭着拂尘,神色清淡,郡主仍旧嗓音温和,落落大方,相送数百米后,李琼玉止住了脚步,笑着约定他日再见,目送那道人远去。
一直到那个道人远去了,这才徐徐呼出一口气,转过身来。
脚步稍稍轻快,她想了想,踩在了方才道人走过的道路上,微微垂眸,噙着一丝丝微笑往回走,水文青丝履轻轻踩在石板上,右手垂下来,手指轻轻拂过花瓣,白皙修长,却又似乎抚琴一般,似乎是小人儿一般在花瓣上面轻快地跳跃着。
李琼玉坐回花海当中的亭台,端着茶,深深吸了口气,神色逐渐变得从容如常。
苏月儿坐在花海远处,双手托腮看着展露出了一丝丝少女姿态的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