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才信他所说。”
“古人说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其实也是不对的。”
“万事万物,不亲眼看一眼,亲身体会一番,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明白的。”
少年郡王挺起胸膛,理不直气也壮地道:“那偏听则暗,那我可以不读书吗?”
琼玉回答言简意赅:“不行。”
少年郡王颓唐下来,撑着下巴发呆了好一会儿,实在是不想要去看书,比起看书来,发着呆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实在是曼妙的享受,最后忽而询问出一个在心里面挤压了很久的问题,道:“所以,姐姐你才想要找那个齐夫子吗?是因为他是大才,所以才想要收入麾下的吗?”
琼玉放下了手中的钗子。
提起桌子上一支笔,敲击少年额头,一声脆响,然后才放下了笔,道:
“又错。”
“大器免成。”
“天下大才,都有傲骨,能够作为朋友,已是幸极的事情。”
“谁又能驾驭他们呢?你可不要有这样的想法。”
她的声音稍有严厉了些,看到弟弟答应,这才颔首,声音顿了顿,回答道:
“我找他,只是因为那时候我才刚刚从梦境之中苏醒过来,他是唯一我能记得比较清楚的事情了,那可真的是一场噩梦一样的经历……我花了好些天才弄清楚,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真实,是我在梦中见到了山神琼玉,还是山神琼玉在陨落前梦到了仍在少年时的自己。”
“尚在昏昏沉沉之中,便面临父亲去世,而幺弟坠湖的事情。”
“本来,下一个便是我被毒杀。”
“我没有其他选择,只是尝试为之。”
少年郡王沉默下来。
那一段时间实在是艰难。
因为姐姐提前预知,弟弟免于坠湖身死。
之后他们在姐姐的吩咐下,耗费了大半年的时间,借助崔家的势,才从皇城之中逃了出来,这一年来他亲眼看着姐姐从爱笑爱闹的性格,逐渐变成了安静内敛的模样,大部分的时候只是以一双眸子平和注视着窗外落叶。
在离开京城的时候,她叹息一声,指着那一座寻常的山,道:“真想再上一次鼎烟峰。”
“抚琴看着落叶纷飞入流水啊。”
“可惜,再也不能了。”
那时候的他还不能够体会姐姐的心情,现在似乎能稍微明白些了。
琼玉道:“至于我寻找齐夫子,只是因为,梦中大多模糊,和他相关的事情却尤其清晰。”
“若能找到,便可知道梦中非梦。”
“梦中一小梦,人生一大梦。”
“人行世间,如行大梦,忽然而已。”
少年郡王听得云里雾里,好奇道:“那你怎么又不找了?”
“是知道他只是梦里的事情?”
“不,我只是知道他在做什么了而已,所以知道查籍贯寻学子肯定找不到他。”
“所以才停下来。”
琼玉回答道:
“他似乎是因为过往,他在梦中一直想要弄清楚一些事情,也想要为百姓做很多事情。一生皆两袖清风,不娶亲则不会被高门大户和世家干扰,如他所言,便是无父无母无妻无儿无女之人,才可放胆去做些事。”
“在京城做官,被高门大户拉到了他们的规则里面,那就索性弃了这清贵身份,外出做官,为一地百姓做实际的事情。”
“文官的道路被制衡住。”
“那就做武官,讨伐妖魔国度。”
“被下放便去做教书的先生,闲来无事被关起来便去写书做传。”
那一身富贵气的少年郡王托着下巴,看着自己姐姐,从她的视角说这个梦中的少年人。
从这些话语里面,仿佛当真看到了那样一个脊背挺得笔直的少年,一步一步行走于红尘中的模样。
看他从少年的书生,到青年的官员,而后出将入相,最终垂垂老矣。
忽而感慨,询问道:“说起来,姐姐你口里面的齐夫子,他做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吗?”
琼玉摇了摇头:
“不曾,似乎是那一场梦的限制,他没能弄清楚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少年郡王讶异,又问道:“那想要为百姓做些事情的愿求呢?”
“也不曾。”
“他最后被名望‘架’起来,再做不了什么事情,成了朝堂歌舞升平的装饰之物。”
郡王疑惑道:“那阻拦他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