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公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一眼,见他果真恐惧,掩下笑意,一副担忧的模样,“他们可会饶恕你?
依我看,柳家可不是那么好骗的,他们如今正得势,若是执意要做什么,怕是我也会受牵连。”
齐国公说的都是瞎话,天高皇帝远,他怎么可能怕区区一个柳家,就算是太子他也是不怕的。
侯监察使想起柳氏女的跋扈,还有大权在握的岳丈,心里慌得不行,竟扑通一声给齐国公跪下了。
他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但别说,长得好看真是有优势,颇有点梨花带雨的味,“齐国公求求您救救我,我先前是鬼迷心窍了,才敢那么对您……”
在侯监察使的连声哭求下,齐国公把被他握在手里的袍角漫不经心的扯开,在他绝望的时候,低头一笑,“真是可怜啊,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我也不忍心见你落难。
可总不好白白得罪柳家吧。
往后,侯监察使可要懂得什么该做,什么该说。”
得蒙曙光的侯监察使不住点头,像只讨食得哈巴狗。
齐国公的手掌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他的脸,总算有了笑意。
等到碍眼的东西出去以后,齐国公夸奖赵巍衡,“你做的很不错,与其不断地争斗,倒不如直接釜底抽薪,绝了隐患。”
得到齐国公的夸奖,赵巍衡也没有焦躁。
父子俩交谈了一番,大多是齐国公在教导赵巍衡,而到了该离开的时候,赵巍衡还是停住了脚,“阿耶,孩儿有一事不明。”
“你说。”
“圣人昏聩病重,太子刚愎自用,整个晋朝摇摇欲坠,早不是当初那个让阿耶不得不俯首的朝廷了。我们为何不直接反了晋朝江山,还要想方设法制衡如跳梁小丑般的监察使?”
也许是感怀赵巍衡前一件事办得妥帖,齐国公心情极好,也愿意透露一两句,“时机未到,沉不住气的人,是笑不到最后的。”
也不管赵巍衡听懂了多少,齐国公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然而这一等,真的叫齐国公等到了。
因为太子派往北地各州郡的监察使,并非每一个州郡都能如齐国公这般顺利收服。
其他州郡大都不顺利,矛盾累积,直至爆发,甚至有州郡因此斩杀派去的官员,而后直接挂旗谋反。他们称建康漠视北地百姓死活,只识得争权夺利,在胡人危及中原大地之际,竟还要派人为难州郡。还有些是攻讦老皇帝昏聩,把北地给丢弃了的。
如此一来,响应者众,有四个州郡挂旗征讨。
不仅如此,在北地州郡情势危急的情况下,老皇帝驾崩了。
有些州郡的刺史忠心,但效忠的却是老皇帝,太子如何,当真不好说。
在风雨飘摇之际,太子继位。若他是个有远略、贤明的君主,那便该第一时间安抚北地尚未谋反的州郡刺史们。结果太子不愧是工于心计权术的,登基后满心满眼想着的还是排除异己,以绝后患个。
他登基后下的第一道诏令就是毒杀废太子家眷。
此事引得众人哗然,废太子毕竟已死,何必要再生事端?
太子,哦不对,如今该成为晋帝,不仅不顾朝野非议,还命人大兴土木,奢侈之风犹甚老皇帝,为此不惜横征暴敛。
南边虽富庶,可百姓都只是百姓,再富裕又能到哪去呢?
一再加重赋税,百姓无力生活,于是南边也多了很多起义军,坊间甚至传言是太子害死了老皇帝。
整个晋朝摇摇欲坠。按理而言,如今阖该是齐国公要等的时机了,可他迟迟没有动静。
齐国公府里再一次闹出动静,却是因为赵巍衡。
他竟然敢当众劝齐国公起义造反,被齐国公严词拒绝后,甚至下跪继续陈述晋朝的种种失德,晋帝的暴虐无道。
赵巍衡字字恳切,跪在地上,背却挺得笔直,生生质问,“阿耶,您为大晋操劳的已经足够多,纵使先皇与先皇后有再大的恩情,您也早已还完,为何不起兵反了这腐朽无道的晋室。
阿耶,为了并州百姓,为了天下,请您反了吧。”
齐国公被他气得来回踱步,“孽子,孽子!你甫一生下来,我就该掐死你!”
赵巍衡却面无惧色,反而大义凛然地跪在地上,拱手,长叩,声如洪钟,“若能叫阿耶起兵,您便是打死我也无妨。”
齐国公被气笑,胸腔起伏,连声道好,说罢便去拿佩剑,当真做出要砍死赵巍衡的架势。
好在周围的幕僚、家将们围在左右,硬是拦下。
盛怒的齐国公哪那么容易消气,他不能提剑砍死这个孽障,索性取出家法,亲自责打。
每打一下,赵巍衡闷哼一声,齐国公就质问一遍,“孽子,你可知错?”
赵巍衡会□□的继续道:“请阿耶起兵!”
如此往复,闹得极大,赵巍衡的背后都濡出血迹了。
见势不对的幕僚连忙派人去后院寻窦夫人,此事太大,不仅是前院,后院也传进了消息。
听闻一切的崔舒若,突然有一种大局已定的错觉,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赵家的富贵,大齐的辉煌,恐怕就是从今日起始的。
她眼神坚定,毫不犹豫的穿戴整齐,命人喊上赵平娘,一道前往前院。
而在路上被匆匆赶来的婢女告知,赵平娘原来也赶去前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