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越吵越凶,清醒理性,又适合开口的崔舒若再一次拦下赵平娘,她帮窦夫人倒了碗水,让她喝着消消火气,然后一边体贴的捶背,一边说,“阿娘您先别气,毕竟事关阿姐的终身大事,贸然提出来,一时不适应也是有的。
您方才也不过是气着了,其实若论疼阿姐,顶顶疼她的自然是您,您也是为她着想。若是以我所见,不如叫阿姐见见这位‘人品贵重’的訾家郎君,也不必面对面,就让三哥在前做幌子,阿姐瞥上一眼。
您觉得呢?”
窦夫人本意也是要叫赵平娘远远见上一眼的,总要叫她自己满意不是?
不过方才话赶话气狠了,才叫窦夫人那般说。先下崔舒若的台阶都递来了,窦夫人哪有真跟赵平娘生气的道理。
欣然应允。
赵平娘本是不愿意的,可她信任崔舒若,崔舒若能这么说就一定有自己的缘由。
故而也应了。
等到回去以后,赵平娘私下找崔舒若问询,崔舒若却说你到时若是起意,直接着人试探他,又有三哥在,倘若訾家子真的懦弱无刚、优柔寡断,到时摆到阿耶阿娘面前,以他们对你的疼爱,定然不会执意结亲。
齐国公兴许打着和訾家联姻,来日可以有訾家家财作为起事助力的念头,可若訾家子真不堪良配,想来也不会执意如此。
毕竟结盟并非只有联姻一种办法,他能如此欣喜,想来也是真心觉得訾家子适宜赵平娘。
经过崔舒若的劝说,赵平娘专心等着那一日,夜里想尽了该如何试探对方的法子。
而试探的地点没有定在訾家的宅院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不方便。至于说给窦夫人她们的借口也差不多,无非是去了指不定会被訾家的下人发觉,到时定然看轻赵家娘子。
有巧舌如簧的崔舒若在,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而悄悄相看的地方被安排在了一家酒肆。
不过是赵巍衡把人约进酒肆,崔舒若跟赵平娘在对面的布庄凭栏处俯视那头的情形。
因为不能和訾家子撞上,故而她们早早就出了訾家,在布庄二楼等候。
赵平娘看着性情强硬,可到底是自己的终身大事,若是不能把人的真面目试探出来,后面再想反对这门爷娘都十分满意的亲事可就难了。
赵平娘不失紧张的问崔舒若,“你说要是喊来的青楼女子试探不出什么可怎么好,没事,我还找了假扮的盲女,还有被恶霸欺负的弹唱女,可万一在三弟面前没一个叫他露出破绽怎么办?”
崔舒若早听赵平娘说过她的法子,但没想到全往这一处使了。好在崔舒若觉得不靠谱,早早安排了其他的试探。
她正要初验宽慰,赵平娘身后就传来熟悉的笑声。
似乎是没忍住,赵平娘向后瞧,不免气愤,“怎的又是你?”
那男人赫然就是当初在茶肆真知灼见点评‘訾家子’的,他脸上残存忍俊不禁的神色,但还是规规矩矩的向崔舒若和赵平娘行了一礼,“某无意冒犯,但此处为家中产业,今日恰好途径此处,便前来查一查账,看看经营的如何。
却不妨听见二位娘子的交谈,可是要试探什么人?”
赵平娘下巴一样,通身郡主的贵气飒爽,明艳到灼人双眼,本是笑意盈盈,应付起人游刃有余的面善男子禁不住一愣,眼睛轻轻避开赵平娘的视线。
然而他极为善谈,一点也不觉得羞涩尴尬,继续道:“其实你们若想试探一个男子的品行与能力,光是那样不够的。还可以找一老叟,假作被推翻在地,磕碰坏了贵重之物,看看他会如何应对。待到他解决了难缠的老叟,再令一老者当着他的面跌倒,瞧瞧他是何反应。
如此最能显得一人的急智与品行。若是尚有余力,也不凡瞧瞧才学,虽说才学不表品行,可若能十年如一日苦读,至少有坚毅心志……”
他洋洋洒洒说了好多。
就连自认为懂得试探人心的崔舒若都自叹弗如。
难得的是他的热切并不会令人觉得反感,反而因为设身处地与真切,容易令人心生好感,那似乎是他天生自带的感染力。原本对他观感不算十分好的赵平娘神色都缓和了许多,语气有些不自然的道:“多谢!”
然后她拉着崔舒若就想走。
对方却突然面色一红,不大好意思的咳嗽一声,“某方才说了许多,其实也是有一事相求。家中有意为某定下一门亲事,虽未见面,可总想着该送上些许女子喜爱之物。
今日来此,多半是想挑些布帛,到时送与她与她的家人,既尽了心意,又不唐突。可某不太知晓年轻女子的喜好,能否请两位娘子帮着挑一挑,若你们有中意的,我愿作为谢礼送上。”
她们倒没想到是因为这个,方才赵平娘还以为他是浪荡子呢。
闻此,赵平娘神色柔和了些,她性子里是有些飒爽的,当即爽快的应了,只是拒绝了对方送谢礼的好意。
顺手帮着挑好了,对方也没再纠缠,万分客气的离去。
然后崔舒若跟赵平娘就亲眼见着他从布庄出去,进了茶肆,坐在了和赵巍衡越好的坐席上。
赵平娘望崔舒若,崔舒若望赵平娘,两人皆是一脸震惊。
原来……
她们一直都认错了人?
想到接下来会发生在对方身上的一切,他还悉数听见了,若非性子坚强,赵平娘只怕随时能晕厥过去。
崔舒若扶住她,虽然自己也感觉很震惊,但好歹还能稳住,所以崔舒若冷静地提醒,“阿姐,趁现在把试探的人喊走,兴许还来得及!”
然而,崔舒若话音刚落,赵平娘找来的青楼女子已经娇滴滴的把水泼到訾家郎君身上了。
崔舒若抿唇,捂脸,放弃挣扎。
至于赵平娘,那就更别提了。
今日的试探,惨败。
赵平娘深觉丢了大人,回到訾家的宅院还没了精气神,死活不肯出屋子,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活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