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苦命的丫头。”
直到陈家的狗腿子们带着陈计智的尸身离开,老掌柜才叹了口气,不无惋惜地感慨道,“可惜,当真可惜。”
“可惜什么?”
角落里的龅牙村姑尖着嗓子道,“那姓王的骚狐狸今天勾搭这个,明天勾搭那个,从来不知羞耻,这下可好,闹出人命来了,活该!”
“王丫头品性极好,每日里不是务农,便是在家中照料瘫痪的丈夫,除了采买一些吃穿用度,几乎从不出门。”
老掌柜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地说道,“这是村里人都看在眼里的,何来勾搭一说?”
“怎么,掌柜的,连你也看上那个骚狐狸了么?”
见他替王冬雪说话,村姑冷笑着道,“等到陈家的人来兴师问罪,倒要看看你会不会为了她挺身而出,来个英雄救美?”
“你……”
老掌柜脸色一变,听见“陈家”这两个字的当口,气势瞬间弱了几分,脖子一缩,小声嘟囔了一句,“真是无理取闹!”
显然,为王冬雪说两句公道话,已经是老掌柜良心的全部体现。
要为了她冒着生命危险去得罪那闻名天空之城的陈家人,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掌柜的,你还有闲情去担心王冬雪?”
身旁另一名客人插嘴道,“要知道,这个什么陈三少可是死在你的茶肆里,等到陈家人回来追查的时候,你当真以为自己能够置身事外么?”
“这……”
老掌柜闻言不觉色变,脸上顿时流露出担忧与恐惧之色。
这一刻,他突然和角落里的村姑生出些许共鸣,也觉王冬雪那女人当真是个狐狸精,替自己惹来了天大的麻烦。
“不管怎么说。”
只听那名客人又道,“王冬雪是定然没几天好活了,那个小丫头能救得了她一时,难道还能护得住她一世么?”
“从前这汤山村不知有多少女人嫉妒王冬雪的花容月貌,如今看来,空有美貌,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身份和地位,是祸非福啊!”
另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忍不住唏嘘道,“这就是普通百姓的悲哀吧。”
四周再度陷入沉寂,本就为数不多的客人纷纷起身离去,生怕多待一刻,就要被卷入这与自己无关的麻烦之中。
很快,茶肆外就变得门可罗雀,唯有老掌柜愣愣地注视着人们离去的背影,好半晌才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朝着昏迷不醒的店小二缓缓走去。
……
“天哥,我回来了!”
王冬雪在屋外静静地站了许久,眼神渐渐坚定,突然推门而入,清了清嗓子道。
“臭婆娘,你还知道回来?”
屋角的床榻上,传来一个粗鲁而生硬的男人嗓音,“买几个烤饼,居然花了一个多时辰?我看你就是故意想要饿死了我,好去外头勾搭野男人!”
“天哥,我、我对你始终如一。”
王冬雪在外头受了委屈,回到家中却得不到丝毫安慰,反而迎来了丈夫的疑神疑鬼和冷嘲热讽,饶是她性子坚强,这一瞬间却还是大感委屈,不禁眼眶微红,哽咽着说道,“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怎么,骂不得了?有了野男人撑腰,不服管教了?”
男人却并未表现出丝毫怜惜之意,反而冷笑一声,说话愈发难听,“还以为自己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么?你是我高天的婆娘,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这辈子都只能是个农妇,长得漂亮又怎么样?还不是得乖乖种地,乖乖伺候我这个废人?醒醒罢,少做那些不切实际的美梦了!”
“我、我没有……”
王冬雪愈觉委屈,待要争辩两句,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却又生生咽了下去,唯有两行清泪自眼角缓缓滑落。
不错,躺在床上的粗鲁男子,正是她那从山上失足滑落的瘫痪老公,高天。
曾几何时,高天也是个性情温和,阳光开朗之人。
他工作勤恳,待人真诚,样貌虽然算不上多俊,却也是个眉清目秀的精神小伙,对这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简直疼爱到了骨子里。
两人郎才女貌,情感笃深,不知羡煞了多少年轻男女,在整个汤山村都算得上是一段佳话。
然而,在高天失足落山,半身瘫痪之后,一切都变了。
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治疗之后,伤势依旧不见起色,高天变得越来越消沉,越来越颓丧,到后来更是性情大变,常常没来由地大发雷霆,甚至对上前柔声安慰的妻子冷嘲热讽,破口大骂。
王冬雪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丈夫会恢复从前的和蔼阳光,可她苦苦等来的,却只是个变本加厉的暴君。
也就是她性子坚忍,又极念旧情,换作旁人怕是早就摔门而出,抛下这个残废丈夫改嫁去了。
正是因为家里还供着这么个喜怒无常的祖宗,王冬雪才坚持在半途和姜妮妮分道扬镳,死活不肯让她送自己回家,生怕丈夫不知好歹,胡言乱语得罪了救命恩人。
同时,她也隐隐感觉事情并不会就此结束,以陈家的势力,自己多半要遭到报复,催促姜妮妮离开,也是不希望她继续卷入自己的麻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