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褚涯带着黑狼回到土包后藏着,听到汽车声由远而近,便低声道:“如果沈蜷蜷在车里,我需要你的帮助。”
黑狼低低吼了声,声音里满是烦躁和不耐,却也伏在地上没有离开。
汽车从褚涯藏身的土包前方驶过时,他靠在轮椅上,屏住呼吸闭上了眼睛。
吱——
汽车戛然停下,车门打开,有人跳下了车在检查路况。
褚涯从土包后探出了头,极快地看向汽车里面,又飞快地缩回来,长而缓地松了口气,背靠轮椅看着天空。
黑狼在汽车通过时,就伏低身体全身紧绷,做出了进攻的准备。此时它看了眼褚涯,也重新趴在了地上。
只是它看似放松下来,耳朵却高高竖起,半眯的眼里迸出寒光,随时都能冲出去。
“……这里有条水沟,盖子有些移位……应该是刚才我们去福利院的时候,汽车碾移位了……你们下车,我们把这水泥板抬回去……”
汽车重新启动,驶向了远方。褚涯将匕首别回腰间,手指碰到棉衣下的t恤,这才发现整个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濡湿。
“没事了,没事了……”他抬手抹了把脸,像是在对黑狼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黑狼站起身,报复似的一尾巴扇在他小腿上,再慢悠悠地走到远处趴下。
沈蜷蜷兴冲冲地走在回弥新镇的大路上,腰间的挎包塞得满满当当。他本以为褚涯会在更远的地方等着自己,结果看见褚涯就从土包后出来,惊喜地喊了声沈喵喵。
褚涯推动轮椅往回返,沈蜷蜷坐在他怀里,兴奋地说个不停。
“……刘院长把我和王柱生关到屋子里,我们就打呀打呀打呀……最后才放出去了。”
“那你打赢了吗?”褚涯看着他脸上那道指甲刮出的红痕。
沈蜷蜷想了想:“打赢了,我差点把王柱生打哭了。”
褚涯已经从沈蜷蜷的话语里拼凑出了这件事,知道刘院长请了人去福利院,提前找出已经分化了的小孩,在云巅来人前便藏了起来。
但刘院长这次能将他们藏住,以后分化的小孩越来越多,他能全部都藏起来吗?云巅长时间选不到人,难道就不会起疑心吗?
褚涯深深叹了口气,在沈蜷蜷的絮絮叨叨中,兀自陷入沉思里。
黑狼跟在一侧,斜眼瞧着褚涯和沈蜷蜷,见沈蜷蜷靠在褚涯怀里不停絮叨,突然低吼一声冲了过来,朝着他张开了大口。
褚涯猛地抬头看向黑狼。黑狼大张着嘴,锋利尖牙离沈蜷蜷的脑袋只有几寸,那双绿色的眼睛却看着褚涯,里面满满都是不耐。
“王柱生不会精神力攻击,所以打不动我。我被他抓着胸口,一点也不慌,我就这样瞧着他。”沈蜷蜷抬起下巴,眼皮半阖,满脸都是你再碰我试试?
“我这个样子很吓人,那些大班生打架的时候都这样。我眼睛都瞪疼了,你看我一下——”
沈蜷蜷嘴里的话陡然顿住,眼珠子定定瞧着面前。接着倒抽了一口气,慢慢后仰,想要离那怼在自己眼前的东西远一点,也能看得更清晰。
……还是看不清。
……黑糊糊的一大团,四根桌子腿。
沈蜷蜷眼前突然近距离出现放大的桌子鬼,一瞬间都忘记了该做出什么反应,既不动也不出声,脑中一片空白。
足足过了好几秒,他才感觉到了身体的存在,便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扇向前方,同时惊声尖叫:“桌子鬼!!!”
黑狼突然就被一巴掌呼到脸上。这一巴掌的力还不小,它脑袋被打侧了过去,定定地回不过神,满脸都是茫然。
“桌子鬼!桌子鬼!”
沈蜷蜷惊恐大叫着,明明吓得不轻,却也奋力探出身,不断扬起巴掌去扇黑狼。
黑狼在度过最初的愣怔后,慢慢转回头。因为出离愤怒,它掀唇皱鼻发出低吼,脸上的毛发都在颤抖,那对绿色兽瞳紧缩成了墨绿色的两点。
褚涯见状不妙,一边喝住黑狼,一边赶紧将沈蜷蜷箍住,推着轮椅匆匆往前。
“沈喵喵,那个,那个,桌子鬼,那个……”沈蜷蜷指着黑狼,脸色发白,手指和声音都在颤抖,“你看见了没有?桌子鬼。”
“你看错了,那不是什么桌子鬼——退回去!”褚涯突然低喝。
黑狼这次没有没有理睬褚涯,直接扑向沈蜷蜷,褚涯猛地转身,将沈蜷蜷朝向另一个方向。
“我让你退回去!”褚涯一字一句地道。
兴许是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太过严厉,黑狼竟然捺住了怒火。它没有再进攻沈蜷蜷,却也在轮椅两旁游走,鼻子里暴躁地喷着气。
“我退去哪儿?”沈蜷蜷已经从骤然的惊吓里回过神,左手紧紧抱着褚涯的脖子,右手高举,随时准备冲桌子鬼出击。
“没说你。”
“怎么不见了?突然又不见了。”沈蜷蜷惊愕地四处看,“它又没见了,你能看到吗?”
褚涯瞧了眼一旁的黑狼:“你看错了,那不是桌子鬼。”
“我没有看错,桌子鬼,它就在这儿。”沈蜷蜷指了下自己面前,“它刚才就这么近。”
他又冲着空气挥了两掌,色厉内荏地大喊:“厚脸皮!你藏着的吗?我能看见你。”
“吼!”
黑狼又发出低吼,褚涯无奈看去,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黑狼气呼呼地朝着前方狂奔,很快便消失在了旷野里。
“厚脸皮,厚脸皮。”沈蜷蜷俯下身去抓轮椅下方的空气,又警惕地凑到褚涯耳旁低语,“你像我这样吓它,把它吓跑。”
褚涯将沈蜷蜷脑袋掰正:“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