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乍到3
吴二金戒备地看着陆云柯:“小子,你不会又想给我下套吧?”
“干爹,你再不过去,他们买好药材就要走了。喏,钱袋子都掏出来了,啧啧,好多钱。”
吴二金看过去,被辛仁盯上的富贵人掏出的银锭子几乎要闪瞎他的眼睛,又被陆云柯一催,他就不由自主地朝那户人家跑过去。
“这位官人,您是要买使唤丫头是吧,去看看我家的好货,长得那叫一个齐整,无亲无故,年纪小,可随你们的心意调弄,养两年便能知情识趣红袖添香!那丫头只卖一百两,很划算的!”
出手阔绰的白净男子闻言面色一冷,腰间佩剑晃动,他挥袖斥了一句“荒唐”,拎着刚买的大包药材快步离开。
吴二金眼看银子就要飞走了,看着男子提着很多没完全处理的药材,茅塞顿开,赶忙将辛仁教的话复述了一遍。
“老爷,您别走啊,我那干女儿不光长得好,他还是我从被流放的医官手里买来的,段文识字还会医术,我九十两卖给您,您看成不成!”
“会医术?”
本来一脸怒意的男子停住,来了兴致:“带我去看看。”
吴二金领着佩剑的书生到了辛仁面前,一把将陆云柯扯过来,赔着笑脸道:“就是他,我的干女儿。我疼宠他,他看先生是个好人,要我将他卖给先生家,这不就是缘分?”
楚行舟表情似笑非笑,他走向陆云柯,俯下`身温和道:“小东西,是谁派你来的?想要爷买下你,就说实话,爷喜欢听实话。”
陆云柯叹气,这皇城脚下的人果真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男主的拥趸就将他当成了刺客,要是回答不合对方心意或者太合对方心意,自己都落不了好。
好在,陆云柯本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他当即一脸怯怯地解释道:“公子,我不想被卖到青楼,宁愿在用的上我的人家吃一碗安生饭。我看了许久,唯有老爷能用得上我。
“我看到老爷行色匆匆,有两三辆马车同行,车上还有马饲料,看来老爷是要去很远的地方,我从贺州府过来的时候,那些主子们就是这么赶路的。您买了很多需要处理的药材,还却没有别的仆从,势必得买几个随侍的下人。老爷买了我去吧,我会好好干活的。”
说完,陆云柯便挤出两滴泪来,抬头期待地看着楚行舟楚大老爷。
楚行舟的视线顿在陆云柯的右眼处。
刺客和细作有这样的异色双目未免太过显眼,断不会有人派这样有特点的女娃娃来刺杀自家少爷。
楚行舟心里一定,挑眉道:“你说你会医术,那爷且考考你,伤口流血的话,需如何止血?”
陆云柯面上带出恰到好出的惊喜,迫不及待显摆道:“采路边的蓟草取叶,去掉小刺,捣碎敷于伤口处,一刻内便可彻底止血。若是如先生一样血热上火常流鼻血,四五月可以槐花泡茶,六月可寻白矛花泡茶,都是不花钱还好用的药材。”
楚行舟下意识摸了一下鼻子,指尖真的沾染了血迹。
这几日着急上火,赶路时晒了一日太阳,气血翻涌,就流起了鼻血。
楚行舟有些尴尬,擦掉鼻血,又摸出味药:“你看,这是什么?”
“乌头,主根炮制后叫川乌,四月可采,治中风,拘挛疼痛。这是侧根附子,八月采,治肾。”
陆云柯看着楚行舟手里的乌头,在心中补上一句——生乌制茶,和水连服,可绝心脉。
楚行舟将手里的生乌丢开,擦干净手。待他再往深处问,眼前的小孩就犯了难,楚行舟才彻底放下心来。
到底是个孩子,就算耍聪明想卖弄,也只知道一点药理常识,少爷有随行的医官照料,这小姑娘当路上照顾少爷的奴婢正好。
若懂的太多,反倒不好。
“这小丫头我带走了,小姑娘,你且先去替我采一点路边的白矛花,再洗洗干净,我好用来泡茶。”
楚行舟让吴二金拿出卖身契细细查看,确定没问题后,取出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吴二金。
陆云柯很快采了白矛花,洗干净装了一袋子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楚行舟。
吴二金解开陆云柯身上的绳子,喜笑颜开地叮嘱道:“辛仁,作为女娃你可要仔细侍候老爷少爷,老爷心善,没让你成了下九流,你可要记得老爷的恩情!”
“我晓得了,干爹,谢谢您,我也给您泡了点干净白矛花去火。”
陆云柯将腰间的水囊取下还给吴二金,抬头看向不远处眼神逐渐麻木的孩童和妇女们。
这世道吃人。
但,纵是活人都被吃了又何妨,左右是无为城幻化成的世界,除了他,都只是幻象罢了。
这般忖度着,陆云柯在采白矛花的时候,顺手把楚行舟丢开的生乌捡了起来。
将生乌混着白矛花塞到了吴二金的水囊里,还特意用草根绑了个小茶包使得药材不会被发现。
生乌剧毒,就算毒不死他的便宜干爹,连喝几日也能让吴二金日日心痛难忍,直到油尽灯枯再做不了恶。
陆云柯跟在楚行舟身后,拖着被饿死过一回的新皮囊,踩着满地的碎石子,一步一步穿过苍白的人影,走到了路尽头阴影下的马车旁。
身后,吴二金数完银子,抹了把汗又喝了口水。
水的味道竟有丝丝清甜,他咂吧一下嘴。
“白矛花?泡茶的滋味倒是不错,还有点像山参,真解暑。”
吴二金意犹未尽地又喝了一大口。
“驾——”
一声吆喝,马车缓缓前行,陆云柯坐在马车前,握着楚行舟给的一块饼,就着冷茶大口吃着。
异色的双目直直地看着前方,放下水壶,他抬手按了按心口发热的位置。
一个灰色的徽章闪现了一下,机械的提示音响起。
[自救任务完成,请新人任务者维持剧情人设,努力活到剧情结束。
陆云柯尝试在脑中和无为城的系统沟通:“既然要自救,那就得摆脱原剧情。我要是直接恢复原本的男儿身再圈地为王……”││本││作││品││由││
这个念头才生出,心口就开始剧烈刺痛,陆云柯按住心口,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无为城的员工徽章被绑定在灵魂上,没有丝毫智能,只会按照既定的世界线进行提示,要是他有背离世界线之外的举动,徽章就会惩罚他。
大概是陆云柯幼时的经历和这个世界的主角受有几分相似,于是他进入这个世界就成了主角受,作为最重要的角色之一,为了保持剧情能继续下去,他目前根本不能背离剧情人设,主角受在剧情中男扮女装,他就得保持这个人设不变。
这样陆云柯才能活下去。
但活着的代价是经受禸体和精神的双重摧残。
在传送入新世界的时候,无为城的任务徽章就将世界线化成的剧本传输给了他。
在剧情中,第一男主楚舸本是皇帝长子,皇后母族势大,楚舸出生不久就被封为太子。但一场宫变发生,皇后为护住儿子死于乱刀之下,楚舸遂被忠心于皇后的楚行舟带出宫外隐姓埋名藏了起来。
在母亲旧部的庇护下,楚舸长成了一个腹黑妖孽的青年,他以皇位为目标,和父亲的兄弟以及自己的兄弟暗中争斗,在他的运作下,皇帝不得不派人寻回被他舍弃的大儿子。
楚舸机关算尽,在回宫后却彻底失去了太子之位。
因为他娶了一个男子为妻,皇帝以娶男妻有悖人伦,让皇家颜面扫地为由,直接削去了楚舸的继承权。
楚舸的男妻,就是从小陪他一起长大的丫鬟辛莲儿。
也就是如今的陆云柯。
辛仁因为长相出挑,被人牙子拐走打扮成女童,意欲卖入烟花柳巷换一笔钱,辛仁走投无路,只能扒上看起来不差钱的楚行舟一行,靠着去世的父亲教导的一点微薄医术打动楚行舟,成为了照顾楚舸的贴身丫鬟,还被更名为莲儿。
辛仁的父母都饿死了,自己也饿怕了,他讨好楚家人就是为了吃饱肚子,遂成为丫鬟后格外贪嘴,楚舸对他无比厌烦,一次有人查探到楚舸的下落,在饭食里下毒欲毒杀楚舸,楚舸有所察觉又不想打草惊蛇,就顺水推舟的将有毒的吃食赏给了辛仁。
辛仁中毒后差点死掉,楚舸不想暴露自己的心智计谋,便干脆将辛仁推出来,大张旗鼓的宣扬辛莲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不久后,楚舸世交家的儿子开始议亲,看到和那些公子议亲的贵女们,尚不知道男女区别根本不在衣饰的辛仁突发奇想,以救命之恩要挟,要嫁给楚舸为妻。
辛仁苦怕了,他不想再做被任打任骂的丫鬟,他也想当主子享受荣华富贵,却不知道,当楚舸的童养媳比当丫鬟还惨千百倍。
自他携恩图报后,楚舸更厌憎这个粗鄙贪婪的丫头,就想方设法刁难名义上的未婚妻。
短短几年,辛仁为楚舸挡过刀,替楚舸引开过追兵,又饿得半死只为瘦削些好隐瞒住男子的身份,不知多少次差点因楚舸而死,好不容易感化了楚舸,刚拜堂还没享受一下,楚舸就成了皇子。
而他用性命博来的救命之恩,在让楚舸沦为大梁国的笑柄后,也被一笔抹除。
多年谋取的皇位因看错了辛莲儿而失之交臂,楚舸恨不得将胆敢欺骗自己的辛莲儿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辛仁知道楚舸恨他,可他依旧离不开楚舸。
假扮女子多年,辛仁已经彻底变成了女子,性子温良恭顺还以夫为天,没有楚舸庇护,他便觉得天崩地裂。辛仁哭求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皇子帮他,对方推波助澜,皇帝一道圣旨,使得楚舸再不能违抗皇命休掉让他蒙羞的男妻。
为了让楚舸原谅自己,辛仁将尊严踩碎在脚下,像只摇尾乞
怜的哈巴狗一样讨好楚舸,结果却是看着他当做天的丈夫日夜留恋花街柳巷,带着烟花之地的女子回家不说,曾如雪山白莲一样高不可攀的楚舸还与青楼头牌一道将辛仁贬斥的体无完肤。
剧情中,楚舸和辛仁虐恋多年,楚舸负责虐,辛仁负责恋,最终在新皇登基后楚舸意图谋反被抓之际,辛莲儿恢复男儿身,用一把火毁去自己的容貌,代替楚舸上了刑场,才成功的让楚舸逃走。
在辛仁死后,楚舸终于被打动,他发誓要为一直陪伴自己的爱人报仇,经过多年励精图治发动政变夺回皇位,这场权谋之争才完全落下帷幕。
陆云柯看完完整剧情,默默啃了一口饼,对再没动静的系统微笑道:“极限一换一,这剧情这人设,好,真是绝顶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初来乍到4
刚吃完主家赏的饼子,马车又停下来。
楚行舟打马走过来,吩咐道:“辛仁,既要侍奉少爷,你就改成少爷原本丫头的名字,莲儿。那丫头叫秋莲儿,你就叫辛莲儿吧。少爷要喝药了,就由你看着熬煮,掌握好火候,要是少爷不舒服,可仔细点你的皮!”
正式开启被虐身虐心宿命的陆云柯麻利翻身下车,接住药罐子道:“知道了,楚先生。”
陆云柯清楚,他被无为城绑架来后就不可能再得安宁。
无为城绑架也只挑崔明那种会窥探命理的特殊灵魂,他这人本来就没什么大能耐,鬼知道完不成任务后,他在无为城会遭遇什么。
到无为城停留之时,一眼看去,那些佩戴徽章的任务者每个都行色匆匆,似乎休息一下都是罪恶。连死了都不得休憩,可见,无为城根本不是什么好地方。
若如此辛劳当真能回到现世也就罢了,最怕的是,连生死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陆云柯捧着发烫的药罐子到河边洗好,煎了药晾到温度合适就捧到楚舸乘着的马车前,打开帘子,药刚递进去,下一秒,药碗就砸了出来,还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陆云柯右眼上。
眼角的血一下子飚出来,陆云柯的整个右眼也化成了血红色,剧痛之时,陆云柯使劲按住伤口,对吓了一跳的楚行舟道:“楚先生,是小的笨手笨脚,我这就去重新煎药。”
楚行舟看着小孩儿一脸血的跑远,血滴撒了一路,他皱起眉头,请示一句,小心上了马车。
行了一礼后,楚行舟叹息道:“少爷,您也从暗卫那里得到楚相被处斩的消息了么?那一位忌惮相爷许久,相爷将小姐嫁给他,还保他坐上皇位,没想到他根基一稳就如此行径,丝毫不顾念相爷恩情,也不顾和小姐的夫妻之情,竟如此痛下杀手!”
虎毒尚且不食子,那一位,竟是直接舍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车中公子不语,只垂目养神。
“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您还需假作不知这些内情,那一位没赶尽杀绝,到底还是顾念血浓于水。有朝一日您回到他身边,唯有尽孝尽忠,才能夺回本该属于您的一切。”
“时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