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突然就热了。
代表们纷纷不解,“攻下这么多座塔,灭了这么多太阳,怎么还这么热?奇了怪了。”
接下来,地面震动不安,明明没有起风,细沙却以快到不寻常的速度流向北方,好似湍急的江河,从众人脚下呼啸而过。
代表们顺着流沙望去,惊得瞠目结舌。
北方,两座石塔并排而立,相距不过几里,每座塔身刻着【九】号。
他们清楚记得那儿只有一座石塔,怎会凭空冒出另一座。再者,怎会有标号一样的石塔。
土系修士察觉端倪,心中大骇。蜃景竟能做到如此程度?况且修为不过化神后期,简直闻所未闻。
事件中心的乌束直奔塔顶,不知晓外围的状况,只觉凉快了些。满心满眼都是灵石,没作多想。
他冲到太阳下方,手掌化刃,猛地劈去。然而,掌下没有击中的实感。
一阵热浪扑来,石塔晃动扭曲。偌大一座石塔,竟在他眼前消失了。
“海市蜃楼?”乌束惊讶,又有些高兴,“她的实力到了这种程度。”
前方白光放射,他扭头看去,就见真正的石塔矗立在不远处,盛明华已经攀到上端,距离灵石不过数里。
土系修士可以钻入沙漠、隐蔽气息。若她拿下灵石,就再也找不到。
乌束明白厉害,脚下一点,疾奔飞去。
一面面岩壁拔地而起,挡住去路。一根根石锥急速射来,逼他躲开。乌束运气护身,扛下所有攻击,一条路直向塔顶。
他能一招劈开太阳,她却要花数招。数招的时间,足以他冲过去,从她手中夺下灵石。
盛明华也心知这点,停下攀爬,转身向他,双手掐诀。
连接霄汉的石塔剧烈震动,抖落一地碎石,缓缓升上半空,如同笨拙的巨人般移动起来。盛明华一边托住石塔远去,一边运沙攻击乌束。
塔顶的太阳转移,光线无序紊乱,仿佛天动了起来。沙子倾覆而下,时而遮蔽阳光,好似掩藏天空,时而光芒万丈,又是天幕掀开。
百里以外的代表们看傻了眼,山崩海啸的地动,忽明忽暗的天色,一束束阳光倾斜打下,在动乱无序的天幕弯折扭曲、放射收敛。倘若世有末日,大抵如此。
意在夺塔的修士立刻止步,前方已不是他们能插手的战场。贸然前去,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远方的和郁驻足观望,紧紧捏住扇柄,心中震骇,暗自思忖搬动如此巨塔所需耗费的灵力。即使是全盛时期的他,光靠风系法术,也仅能挪动丈许。
和光远远眺望,不由得钦佩盛明华的实力,庆幸当时没有正面干上。同时又有点好奇,被盛明华恁上的倒霉蛋是谁。
战场中央,乌束直直注视盛明华,心中疑惑。她不该余下这么多灵力,以化神期的修为,绝无可能撑得了这么久。
她做了什么?
盛明华猛地咳出一口血,双手法诀又变了数重。绝对禁忌的法诀掐出来的那刻,乌束的心慢了一拍。
他几乎压制不住涌上胸膛的怒意,吼道:“你疯了!停下!”
石塔继续远去,石壁石锥继续袭来。
“盛明华,老子命令你停手!你就不能换座塔,非得和老子抢?”
她眼睛半眯,“我看中的东西,没有拱手让人的理儿。为何不是你换一座?”
乌束胸里的怒气一下子泄了,“老子也这么想。”
不愧是他带出来的人,倘若她退却,搞不好他还会唾骂几句。
“你还要献祭多少寿元,想死在这儿不成?”
盛明华的手诀没有停,嘴角溢出越来越多血,“我没得选。”
她那双细长的眸子折射冷冽的光芒,几百年都没变,和他初见她时一模一样。
乌束果断划破手心,血流成剑,权作武器。
她没得选,他有。
阻止打断她,还是直接攻下太阳?
在他心里,从来只有一个答案。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收起所有心绪,转而奔向塔顶灵石。
盛明华浅浅讥笑一声,跟了他数百年,她也清楚他的答案。
步月登云的路上,他偶尔观赏路旁的鲜花,却从不为此驻足。
她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她也一样。
盛明华长吐口气,排去所有杂念,手诀逐渐加快。
高耸巍峨的石塔轰然坍塌成沙,如倾天海啸般滚滚压下,四散淌开,地面立时高出数丈。层层沙子托起浩大炽热的太阳,挪来挪去。
天色骤明骤暗,光线从不同方向投来、断断续续。仿佛天地翻转,日夜颠倒。东升西降的一天缩短到弹指间,不断轮回。
透过变幻莫测的光线,乌束清楚看见盛明华头顶变白,一寸寸延至发尾。指甲干脆开裂,一条条皱纹从手指漫上葱葱玉手,爬过白皙滑嫩的手臂,覆上脸庞。眼角绽开细纹,眼神浑浊。
须臾间,匆匆千年,朱颜绿鬓变得白发苍苍。
“娘的。”乌束大骂出口,又划破另一只手,挤出半条手臂的血液,一部分流进沙地,一部分化为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