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文爬满了他全身,侵蚀着他的皮肤。一旦他忍受不住,使出魔气恢复,魔气立刻就被佛力吞噬,令他愈加难受。
杨醉蹄身体抖了抖,忍不住后退一步。
汝明山望了一眼杨醉蹄,眼神停留在无相魔门掌门身上。他咬住牙关,似乎是极为难受一般,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为什么这么对我?”
掌门站在佛阵外,他也是魔修,佛阵对他的影响也不小。
“你到底是谁?和天魔什么关系?当上掌门,是不是为了救出洲一和洲九?”
汝明山笑了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人,有血有肉的人。我为什么要当掌门?不是你们希望我当吗?年轻一辈,除了我,还有谁配做掌门?”
“你!”掌门气得胸膛不住起伏,“都到这份上了,你不如说实话......”
杨醉蹄痴痴地站在一旁,一句话都没说,场景又晃动起来,四周出现一道道裂纹,整个画面摇摇欲坠。
过了一会儿,掌门气得快站不住脚。
汝明山笑得凄惨,“掌门,你真以为你能行?有几斤几两,你自己不清楚?无相魔门能走到现在,能有今日的风光,风头能盖过其他三个宗门,不是靠我?不是靠世南?”
他挣扎着,一手撑地,竟然缓缓地站了起来。
九十九名佛修神情震惊,念经念得更快了,铺天盖地的佛力罩了过去,他的身子晃了晃,经文几乎要刻进骨髓里。
可是,汝明山就这么顶着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到佛阵边缘,一步步走到掌门面前。
他用手指点了点胸膛,“我,汝明山,自千年前加入无相魔门起,上敬前辈,下扶弟子,师门友好,从未闹过事情,从未做过一件有害无相魔门的事,从未做过一件有害坤舆界的事。我日夜修行不缀,为执法堂的事务殚精竭虑,上任执法堂主后从未休息过一日。”
差一步,就要踏出佛阵。
掌门面色苍白,后退了一步。
汝明山停在阵内,没再往前走。
“劳苦功高是我,鞠躬尽瘁也是我,你凭什么这么和我说话?”他抬起下巴,不屑地俯视着掌门,“凭什么你在阵外,我在阵里?”
掌门抛下一句话就走了,“你不是我们。”
汝明山怔住,苦笑了一声。
杨醉蹄愣愣地注视汝明山,嘴唇动了动,“师”字即将说出口,又咽了下去。
汝明山惨然一笑,“连声师父都不愿喊了?”他从怀里拿出金丝面具,递给杨醉蹄,“收回去?为师......我许是用不上了。”
杨醉蹄伸手去接,就要拿上的那一刻,瞪大眼睛缩回手。
咔嚓。
金丝面具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杨醉蹄神色痛苦,抱头蹲了下去,最终只拿走一半金丝面具。
逃到地牢门口,魔气压不住了,差点走火入魔,幸好碰到虞世南,替他镇住了魔气。杨醉蹄连道谢都不记得,匆匆忙忙离开了。
再后来,场景又变了,地点换到大衍宗的倾天殿。
四壁两底刻满阵法,塞住了所有出口。汝明山被压在殿中央,十个渡劫期修士负责搜神,他前生所有的记忆散成碎片,浮在殿内,一遍遍重复播放。
汝明山披头散发,再也不复以往的温润儒雅,双眼通红地瞪着殿内所有人,凄厉地大叫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我从没做错什么!我没有!”
殿内,坤舆界所有宗门势力的掌权人齐聚一堂,数百人神色郑重地检查汝明山的记忆碎片,试图复盘他的前生,找到他和天魔的关系。
就是在这儿,就是这一天。汝明山成了大名鼎鼎的残魂一号,统携联系坤舆界所有宗门的九节竹诞生了。
这一场搜魂,持续了整整十年,汝明山受了十年灵魂撕裂的苦楚。
这十年里,九节竹的人来来去去,只有杨醉蹄,一直守着汝明山。
汝明山死死瞪住每一个人,仿佛把他们的脸刻进心里,仿佛在等待着有朝一日报仇一般。
后来,汝明山定定地看着杨醉蹄,语气哀求,“杀了我,徒弟,杀了我!我不求你救我出去,只求你给我一个解脱!”
十年后,汝明山所有的记忆整理完毕,他死了,魂销魄散。
杨醉蹄回到万魔峰的大殿,又呆了十年,每日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只是痴痴地注视着半面金丝面具。
虞世南来了,把万魔峰交给杨醉蹄,让他振作起来,不要让汝明山一手创立的万魔峰毁于一旦。
杨醉蹄听进去了,开始勤于修炼。
后来,他当上了万魔峰的峰主,成了人人敬仰的太上长老。
两鬓染上风霜,神情变得严肃,眼神逐渐浑浊,他从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和光所熟知的万魔峰主。
和光看到最后,明白过来,这不仅是杨醉蹄的回忆,更是他的心魔。
她催动佛力,场景四周裂开,她从心魔幻境中挣脱出来。另一边,蛟六放出海水,也驱散了浓厚的魔气,顺利同她汇合。
与此同时,地下城的贺拔势也看见了杨醉蹄的心魔幻境。
他不认识什么杨醉蹄,也不认识什么虞世南九节竹。但是,汝明山手里的半面金丝面具,他看得清清楚楚,看得心脏狠狠地颤了起来。
那半面金丝面具,怎么看着有点像贺拔六野脸上的那个?
就在这个时候,贺拔势的玉牌亮了亮,他翻开一看,是贺拔六野发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