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过他的画像,本人比画像更消瘦。
按照自家堂主的话,来穆臣是一只贪得无厌的血蛭。和他打交道,不必在乎客气,只要指甲缝里漏点肉,他就会给个方便。
比起礼节和程序,他更在乎效率。
和光露出一抹笑,作揖道:“见过来堂主。”
来穆臣和煦地笑,扶起她,“师侄不必客气,西瓜与我是故交,情同手足,师侄在大衍宗不必拘束,有什么需要提出来便是。”
西瓜是万佛宗执法堂的堂主,与来穆臣同为一辈,在门派交流上往来甚密。
和光闻言,眼皮跳了跳。
情同手足?被西瓜师叔听到了,怕是要拔刀。
来穆臣不喜寒暄,直入正题道,“开始吧。”
柳幽幽猝不及防间天旋地转,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被刺眼的阳光包裹,她遮住眼,回想着遁入黑暗前发生的事。
花灯节结束后,她回到宗门,半途遇到和光。她本能地排斥这个人,想装作没看见,绕过对方。不料和光朝自己走来,躲不过去,她觉得不打招呼不太好。
她停住脚步,打算问好,和光突然扭曲地笑了。她心里直觉不妙,立时送出那人给自己的求救纸鹤。来不及张口呼救,便后颈一痛、眼前一黑。
柳幽幽觉得自己肯定脑子抽了,为什么要捏纸鹤,而不是向师父求救呢?
渐渐回神,柳幽幽一脸惊惧。
和光,她…她要杀我。
柳幽幽猛地抬起头,回顾四周,没见过的大殿,四壁透明,可以望见远处的风景,连云叠嶂、千山一碧,那座峰好眼熟,是符峰。
她的脑子像是被打了一下,醒悟了,千山一碧这里是大衍宗。
她的眼神扫过步云阶,停在他身上,眸子登时亮了。残指事件是他出面,他是执法堂的三把手,上次他救了她,这一次他也会救她!
柳幽幽疾步跑向步云阶,扯住他的衣角,眼神里恐惧和期待交织,她哀求道:“师兄!救救我!有人要杀我!和光…她要杀我!”
他脸上浮起一抹笑意,问道:“她要杀你?杀你干嘛?”
柳幽幽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紧抓着他的衣角,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草。陷入惊恐的人困于情绪,难以正常思考,她能做的仅仅是抓紧他,强迫自己相信他会救她。
她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没有余力去看周围的环境,也没能发现他语气里的古怪。
柳幽幽迟了几拍,眼珠子转了转,一字字说道:“她嫉妒我!”
“哦?嫉妒什么?你有什么值得嫉妒?”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笑容,带着几许自得和疯狂,语气肯定地说道:“子野!她想要抢走子野!柳依依和她是一伙的,她们都见不得我好。”
步云阶垂眸,无奈地叹了口气,衣角被揉得皱巴巴。
为了在留影球刻下英俊潇洒的形象,流芳百世,他今天特地穿了最新最时髦的衣服。
见他低头看向自己,柳幽幽心里忍不住高兴,他同意她的说法,他答应救她。天无绝人之路,她果然是天道中最钟意的那只崽。
柳幽幽的手攥得更紧了,她看到他缓缓地弯腰,凑近自己,温热的呼吸洒在脸上,她的心忍不住怦怦跳,她应该闭上眼吗?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冷不丁手指被一根根扳开,他拂过衣角,挥开自己。
地面有些冰冷,寒意顺着血管侵蚀她,揪住了她的心。
他为什么挥开她?这是什么意思?
步云阶捏个诀,整理好衣着,微微侧身,用最帅气的一面对着留影球,向来穆臣作了个标准的揖,微微压低嗓音问道:“堂主,正着吊,还是倒着吊?”
这幅惺惺做派,惹得和光看了他好几眼。
柳幽幽顺着作揖的方向看过去,一个清瘦温润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是执法堂堂主。入门的新弟子都收到过执法堂的招人小册,封面印着他的画像。
她像是迷失在沙漠的旅人,看到一处水源就往那个方向奔去,不管它是不是戈壁蜃楼。
柳幽幽不顾形象,大喊道:“堂主,救救我,他们…他们疯了。”
她看到他淡淡地笑了笑,忍不住放松了一下,又被他的话捏紧了心脏。
“女修爱美,看重外在。正着吊吧,好看点。”
直到柳幽幽被绑在正中的留影球,看到大殿的所有人,她才恍恍惚惚地察觉到事情的真相,喉咙动了动,她的声音十分干涩沙哑,“你们是一伙的?”
四人站在她面前,上下扫视着她,没有人回答。
柳幽幽蓦地想起了上辈子的事,她逛动物园的时候,看着囚笼里的动物,眼神和他们如出一辙。
他们为什么会这么看她?她做错了什么吗?
为什么大衍宗和万佛宗会联合在一起,两家不是竞争关系吗?
柳幽幽脑子里的疑惑太多太多,找不出由头,理不清思绪。
来穆臣掏出档案记录本,递给和光,“师侄,人是你抓的,还是由你来记录吧。”
和光点点头,接过记录本,站在柳幽幽面前,严肃地问道:“大学毕业了吗?”
柳幽幽一脸震惊,眼睛睁得极大,脑子里像是有马蜂在徘徊,“什么?”大学?她怎么知道那个世界的词?同音词吗?
和光点点笔记本,“你的知识含量决定你的记录厚薄,没毕业的话,我换本薄一点的。当然,要是学历更高的话,我还能找本更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