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无论崔夷玉如何祈求,都没有人回应他。
空廓的山崖如同一座巨大的棺椁,将他们沉沉笼罩在死寂之中。
寒风飒飒,带走少年身上仅剩无几的热意。
血液从伤口处汩汩流出,眼前的一切明灭又模糊,熔化了他原本坚无不摧的意识。
长夜漫漫,永无尽时。
他用僵硬的手指扯开了火折子,看着璀璨的火苗在冷风中摇曳,垂下无力的手臂,点燃了手畔的的枯叶。
半潮半干的枯叶艰难地燃起,冒出灰黑色的烟尘。
火光蔓延到了旁边的树枝、乃至狼尸的毛发上。
不过一会儿,火势就出奇地蔓延开来,火光飘摇,金如耀日,带着蚀人的热意,侵占了全部视线。
流窜的星火落在了崔夷玉的发尾、袍底,烫出一个个漆黑的破口。
冷风再吹,却再无法扑灭火势。熊熊火光肆意盛放,带着侵占一切的威力不断燃烧。
焦糊的味道弥漫开来,灰白的烟尘朝上空飘起。
远处传来焦急的脚步声。
成队的侍卫手持火把,个个风尘仆仆,追着火光大步跑来,直至接近那道指引着他们的火焰。
只见火光之侧跪坐着他们熟悉的少年身影,不再如往日龙章凤姿,神采英拔,褴褛的衣衫不过是搭在他身上,雪白的里衫早已染得红黑,大片的伤口裸露在空气中,见之触目惊心。
大片漆发披在他身后,随着寒风飘动。
他一动不动,好像失了魂魄。
林元瑾被他如视珍宝、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闭着眼的模样格外安静,像是早就已没了意识。
“太子殿下!属下来迟!”
“属下来迟!”
跪地声沉重而整齐划一地响起,仿佛震动了身后的地面。
少年僵硬地转过头,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如梦初醒,嘴唇微动:“……救…”
“太子殿下?!”
“救,太子妃。”他漆黑的眼瞳盯着为首的人,如同最后的嘱咐,郑重中带着无可比拟的压迫感。
说完,崔夷玉的眸光骤然涣散,如同断线的木偶,脱力地朝旁边倒去,在众人惊惶的“殿下!”的呼喊声中,倒在了林元瑾的身侧。
他怔怔地望着林元瑾惨白的脸,彻底失去了意识。
……
营地帐内。
“人怎么一个都没醒过来!?”
“你们一个个不是自诩能人吗?!究竟怎么治的!”
皇帝站在床边,怒火中烧地指着跪了一地的太医,脸色黑如锅底,手背在身后,控制不住地来回踱步。
这已经是他今天对随行太医们的第三次怒斥了。
床上躺着的两人,赫然就是紧闭着眼的崔夷玉和林元瑾。
原本不该躺在一起诊治,奈何他们手紧紧相扣,如何都分不开,无奈之下这才特搬了张床,方便太医两侧分别看诊。
知晓救到两人时的景象,是人无不感慨太子夫妻鹣鲽情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然而。
“坠崖本就九死一生,朕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把两个人一齐找回来!”皇帝几乎是指着太医的鼻子骂,横眉怒目,硬气十足,“要是救不回来,你们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原本他都已经做好一夜之间儿、媳双亡的准备,悲恸之下头发都白了许多,搜救结果久久不来,更是寝食难安。
如今奇迹之下,虽都命垂一线,但好歹是双双生还。
可见是天不亡人!漫长的等待让皇帝的心境几度变化,从怨到哀,如今只希望他们能有望醒过来。
皇帝绝对不能接受人在眼前就这么死了的结果!
“这……”
太医们面面相觑,最后难为的目光指向了院正。
院长汗流浃背,却还是站了出来,拱手:“启禀陛下。”
皇帝瞥向了院正,早年带兵打仗,急躁之下眼里不自觉地透出了凛然杀气。
“两位殿下昏迷不醒,这药喂不下去总不是办法,如今只能施针了。”院正躬身。
“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皇帝一挥袖,“朕要看到他们安然无恙地醒过来!”
“是。”太医们俯身领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