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子已大好,清晨与太子妃有约,稍后便去圆了这洞房之礼。”太子笑着,狭长的眼眸瞥了跪地的崔夷玉一样,似漫不经心地说,“你就在窗外安心守着,以防旁人有不轨之心。”
冰冷的夜风穿过窗沿,拂过人的身躯,冻得人指尖发硬。
“遵命。”崔夷玉平平淡淡地回答,似习以为常,谨遵主命。
他面庞如玉精致,垂下的眼眸死寂无波,连呼吸都平稳无波,如一尊冰凉的玉像,不为外物所动。
太子笑了笑,出了净清苑,唤来人去向他的太子妃通传。
另一边。
林元瑾回到房间刚坐下,椅子还没坐热,就见张嬷嬷喜笑颜开地走进来,唤来婢女为她梳洗打扮。
“太子妃还愣著作甚?”张嬷嬷站在林元瑾身后,意有所指地说,“太子殿下生饮鹿血,年轻气盛,今夜必然要纾解,已派人传了话来。”
或许是之前受过苦,林元瑾这回癸水来得匆匆去也匆匆,不过三四日就结束了。
林元瑾透过镜子看着眉开眼笑的张嬷嬷,蓦然想起清晨太子言中的赏赐,只觉浑身冰冷,好似喘不过气来,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好似大病未愈。
生饮鹿血的是谁,此刻要来临幸她的是谁,林元瑾自然不会不知。她是太子妃,她应该笑起来,但林元瑾越是想勾起嘴角,像往日一样演,心中就越是恐惧。
过于的抗拒让林元瑾胃中翻滚,她迫切地想做点什么,但理智又将她死死按在原地,让她窘迫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好似她是砧板上的鱼,马上就要被大卸八块。
少年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一次又一次地叮嘱着,提醒着她是太子妃。
林元瑾攒紧了手,嘴角努力地勾起,最后还是落了下去。
可她不想当太子妃。
第20章 不敢
夜风凉薄,月光浅淡。
婆娑树影顺着月色打在窗沿,如狰狞的凶兽。
崔夷玉无声无息地倚坐在正房窗边的细短树枝上,如栖息于夜晚的雕鸮,被黑暗所笼罩。
那树不高也不壮,不过是普通的装饰树木,常人万万想不到上面还能藏一个人。
崔夷玉静静地望着窗沿边的影子。
温暖的灯光笼罩在少女纤细的身躯上,连她落在地面的影子都格外羸弱。
屋内传来的叙话声清浅,却一字一字无比清晰地落入他的耳中,提醒着他太子晚间会来临幸太子妃的现实。
烧着银碳的室内温暖如春,隔绝开窗外夜晚“嗖嗖”刮骨的凉风,也让他的心缓缓回归原本的温度。
本该如此。
崔夷玉的目光慢慢地从地面的影子挪到少女的身上,却在触碰到她面庞的刹那又如被灼伤般挪开了视线,躲闪中竟显出了几分狼狈。
鲜少人知晓宴席上,在偏殿里的验身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太医面前,皇子褪下衣衫,露出身躯,但这种境况着实难以起势,二皇子本想召两位宫女来“助兴”,却遭到了崔夷玉毫不犹豫的拒绝,二皇子嫌他装模作样,才唤李公公去取两碗鹿血来。
鹿血一饮,也没法马上见效,宴席上又在等着,自不能拖。
二皇子见状,表面调笑实则讥讽,太子分明已沾过女色,妾室几个却还这般作态竟像个未经人事的雏子,又言他的太子妃就在外面,若是需要大可让她来帮他一把。
崔夷玉本该心无旁骛,静如止水。
但在耳畔不知所谓的人口中如此轻佻地提起太子妃时,他竟如滚过火石,无论是脖颈还是手中都滚烫了起来。
他呈现出瞬间的无措,接着难以置信的情绪汹涌澎湃,不可思议的羞耻涌上了头脑,裹挟着本不该有的欲望顺着脊背袭下,崔夷玉如受醍醐灌顶,骤然被本不该属于自己的欲望侵蚀,搅得他身心不得安宁。
不敬,不畏,不知廉耻。
那是太子妃,不是他的太子妃。
崔夷玉被这简简单单的话语摧折了腰肢,如一张白白净净的纸遽然染上了旖旎的色泽,别说脖颈上微鼓的青筋,连眼眶都染得丹红,像抹上了剧毒的朱砂。
太过混乱的情绪翻涌,他像被重重锁链困住的凶兽,不知从何解起。
他不过一个工具,怎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徒生背主之心,敢对太子妃生了这般忤逆不堪的欲念?
紧随太子学的知识教导的君子之仪,警醒着他这般不恭不忠,但绝在望中刚升起廉耻之心,崔夷玉又当即意识到他不该有人的情绪。
一个工具,凭何有欲望和廉耻之心呢?崔夷玉的大脑一片空白,皎白的脸上出现了乍然的空洞,耳畔带着讥讽的调侃、太医的瞩目都在眼前变淡,在无尽的混乱之中,眼前倏地出现了少女的身影。
她在悬崖下的泥泞中求救,在他背上喘息,被他扶着手报仇,装作发现不了他的乖巧笑容,小心翼翼地朝他伸出手,流着泪说着他不是物件……
她在说喜欢。
不是对着太子,而是对着他一个无足轻重的替身暗卫。
崔夷玉呼吸一促,漆黑的眼眸如若失神,刚饮完鹿血本就血脉贲张的身躯一颤,庞然的背德感刺穿了他的心肺,将他伤得体无完肤,然后这初回不受控的身体却在颤抖中狼狈地倾泻而出。
他彻底混乱了。
十几年来未曾领略过的欢愉如藤蔓般攀上他劲瘦的身躯,让他在密密麻麻的酥麻之中不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