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京。
皇宫西北角有一座高楼,名为“故阁”。
故楼是整个皇宫的最高点,也是永安京所在的最高点。
当时在建皇宫的时候,是夫子一力主张修建这座故阁。
是希望皇帝能时常临阁远眺,以扩胸怀。
到后来,几经更易,此处变成了先皇崩逝,新皇登基前必须前来祭祖的地方。
在此处祭天有两种说法。
一说是此处最高,与先祖相距最近。
官方的说法,则是说皇帝登故阁以望故土,万不可忘了收服人族故土之责。
不过对即将登基的李休语来说,这些并不重要。
礼乐声中,他目不斜视,缓缓登上了故阁的楼梯。
和过往一样,随新帝上楼的只有一个贴身内侍。
按照惯例,这次祭祖应该是有大祭酒陪同的。
可大祭酒如今这个状况......因而也只有一个内侍陪同李休语上楼了。
“刘大人,陛下身边的内侍,好像你我从未见过?”
林默眼保持住躬身拱手的姿势,轻声对刘言轻道。
“不应该是魏进忠魏公公陪陛下登楼祭祖么?”
刘言轻一动不动,低声应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魏公公要去给先帝守灵,自然轮不到他了。”
林默文眉头微微一蹙,旋即展开。
刘言轻那句“一朝天子一朝臣”虽然是俗语古话,在离天却极少有人提及,这让他听着多少有些不适。
皇帝对外朝臣子虽然没有更迭的权力,在皇宫内却也是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而李休语父子不是养在东宫内的皇储,自然和魏进忠没有什么交情,将魏进忠更换掉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林默文又轻声道:“陛下登基前的一应礼仪典礼,四位亚圣都不准备出席了么?”
刘言轻道:“书阵尚在修缮中,四位亚圣且脱不了身...林尚书,你不必多言,等到陛下登基大典之时,四位亚圣自然会出现的。”
林默文心中暗骂了声老油条,闭上嘴没有继续说了。
他本来是想打听一下书阵目前的状况,可先帝去的时候,特意交代,书阵乃是离天的根本,除去几位亚圣和刘言轻以外,暂时不要将书阵的情况通报朝廷,以免引起人心浮动。
身为兵部尚书的林默文都无法得知书阵修缮的最新情况。
林默文倒是对皇位的更迭没有多少兴趣,作为兵部的主事人,他更担心夫子墙和永安京的防务。
而书阵作为防务的至关重要的一部分,他却一点都不知道情况,难免心中有些别扭。
两位尚书停止了私语窃谈,那边李休语已经行到了一半。
李休语不由地慢下了脚步,看向了下方一里长的队伍,轻声笑道:“呵,想不到朕在五十多年后,还能再看一次如此壮观的场面。”
他身旁的内侍也笑道:“那是陛下洪福齐天,苦心经营的成果。”
李休语闻言看向了长生老道:“实在不好意思,委屈道长假扮内侍,陪朕走那么一遭。”
身着内侍服饰,脸上无毛的长生老道苦笑道:“能和陛下一同立于人前,老道已经不胜欣喜了...就是这胡子...拔得贼疼!”
李休语哈哈笑了两声,旋即意识到失态,端正了神色道:“无妨,等大事成时,道长想留多长的须髯便留多长的须髯。”
两人继续拾步而上,盏茶过后,到了阁顶。
顶上是一个较大的平台。
平台上有一座方鼎,一张石桌,便再无他物。
方鼎之中已经备好了三牲太牢,热气滚滚。
李休语看了眼石桌和方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执行祭祖的流程,而是走到了平台的边缘,凭栏而望。
长生老道跟到他的身边,眯起了一双老眼道:“此处的风景果然不同凡响。”
李休语笑道:“五十多年前,朕登上此处,也是同道长一般的感想。”
长生老道听出了李休语话中有话,说道:“陛下二次登顶,可是别有感悟?”
李休语的笑意渐渐凝固,冷声道:“不是朕的天下,哪怕是再美不胜收,也与朕无关。”
长生老道深深看了一眼李休语:“这不正是陛下近一个甲子苦心经营的根本所在么?”
“道长说得对。朕幸亏遇到了道长,否则,朕将和我朝历代先帝一般,永远做那被人操控的傀儡木偶。”李休语重重拍在栏杆上。
长生老道呵呵干笑道:“陛下,事未成,不可孟浪。”
“道长还是如此谨慎。”李休语拍了拍长生老道的肩膀,“朕不担心,有道长在,朕自高枕无忧。”
长生老道正要谦虚两句,忽然脸色一变,转向了西北方向。
转眼之间,长生老道脸上便汗珠密布,身子也不住颤抖。
李休语从未见过长生老道如此失态,惊讶道:“道长何故惊慌?”
长生老道往西北方向走了两步,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两千年了......”长生老道嘴唇颤动,“两千年了!!”
“老道终于等到天门开了......”
李休语此时才知道长生并不是慌张,而是太过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