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聿听到这时,脚步顿然一停。
留给其他修士的时间确实不多,齐则飞快地看着此地的魔纹,他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另一个更诡异的想法。
顾家想方设法想要让天玑真人传递消息的对象,也就是天麓山的老山主真的可信吗?
“鬼主,关于天麓山的老山主……”
滴答——
过于清脆的滴水声唤回了齐则的思绪,他稍稍一愣,忽然间看到宿聿停在了某处石壁前,那里石壁错落,像是分开错放的断层,上面镌刻着更为老旧的阵法,水滴就是从那上面落下的。
齐则看到那石壁上的阵纹时霍然一愣,很老旧的痕迹。
“嗯,这里还有别的阵纹啊?”墨兽注意到宿聿在看,便靠近说道:“看起来像是已经很老的阵法了。”
“应该是天虚剑门时期的阵法,天麓山是在天虚剑门的基础上重建的。”齐则能看到石壁上堆叠的痕迹,那是旧地被破坏后的石头堆砌千年后形成的结果,往甬道另一边看,还能看到那条甬道深处还有很多这样的痕迹。
不见神明扭头道:“爹,窥天镜的方向在这边。”
宿聿的灵眼却静静地看着那些阵法,只是匆匆一眼,他就能看出那些破败的阵法上是没有被废除的痕迹,灵脉都毁了,禁制不可能会留下。
入内半个时辰,这么多层阵法,其他人肉眼可判的五十年的时间,足够魔修在天麓山的眼皮底下建立这样的魔阵吗?
他不受控制地往更深处看,灵眼跃动之际,每一寸的变化都进入他的眼底。
刹那间,神医谷老谷主的话再次出现在他的耳际——
‘裴剑尊在奚真人出发前交代的……’
‘裴剑尊在血瘟疫爆发后就已经不信任天虚剑门了……’
裴观一是个尊敬师长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轻易瓦碎他对宗门与师长的信任,老谷主每一句话都说得不错,那确实是后来者对裴观一的猜测,但一切不止如此……
“爹?”不见神明忽然喊道:“你怎么了?”
那些阵法是千年前存在的,阵纹与此地的魔阵接轨。
宿聿目光紧盯着这些阵纹,他比任何一个阵修都更清楚这些魔阵,每个细枝末节,与千年前妖山魔窟中重复的东西,都会清楚地印在灵眼之中,被他带到千年之后,他眼前的残缺阵法是千年前灵脉崩塌后留下的,有人在那些禁制的基础上,以很快的速度重建了魔阵。
巧合多了,就不会是巧合,而是铁板铮铮的真相。
宿聿忽地看向最深处,千年前天虚剑门就有魔阵的存在——
当年裴观一真正不信任的原因,除了知道他的身份,还有更深的一层原因。
因为裴观一怀疑,始作俑者在天虚剑门之中。
山冢之中,惊雷剑诀落入山冢当中,四周的奇石受到牵引似的发出铮铮剑鸣,位于正中间的踏雪剑鞘在罡风中屹立不动,唯独那源源不断的霜雪剑气没入山冢奇石,受到禁制的牵引,刺激着山冢之下那镇压许久未曾再面世的剑灵们,一道道不同的剑光从奇石中涌出,与正欲破坏禁制的惊雷剑正面相碰,分庭抗衡。
青衣人甲一站在禁制之外,眉眼冷漠地看着剑冢万剑齐鸣,伸手触摸禁制里的某个开关,霎那间地底震动越发激烈,踏雪剑霜雪之气更快地没入了地底。
踏雪剑鞘,千年前汇聚天虚剑门奇才裴观一的无数剑意,更是在淬炼成妖剑的时候经过裴观一神魂的洗礼。
“裴观一,现今已经不是千年前了,你能从神医谷突然出现在此地确实出乎我们意料,可想而知你们掌握的手段确实很多,也没白费鬼主苟延残喘多年,特意等到千年之后。”甲一冷静地看着惊雷剑诀掠闪而成的剑影,“但以你现在的本事,想要阻止踏雪剑鞘是不可能的事情,你比任何人知道已成妖剑的踏雪剑有多强,它的剑鞘,足以撼动现今的剑冢。”
当年踏雪成妖剑未果,剑身被用去镇压鬼主宿聿,而剑鞘就一直被他们尊上保存到了现在,那把剑鞘中澎湃的剑意,足以引起天虚剑冢万千剑灵的共鸣,也足以让这座废弃的剑冢成为他们的看守天麓山人柱的最坚固的防御,哪怕是裴观一本人,或者鬼主亲临,想要对付这样的剑冢,也需要付出代价。
顾七早就在青衣人进入山冢范围的时候就注意到,同时他敏锐地听到了呼呼剑鸣声外,山冢外的防守的修士无声,事发如此无人入内,某些猜测就已经可以确信下来,眼前这些魔修,有足够的信心压制天麓山的修士,更无所谓他们的入侵与破坏。
他微微闭了闭眼,惊雷剑诀的方向霍然一变,将藏在了奇石之后的甲一逼出。
“天麓山主与天玑真人被你们藏到哪里了?”顾七出声问。
甲一皱眉看着逼至脚边的惊雷,“你现在都自顾不暇,还有时间去管这一世的师长?”
“因为天麓山还有一部分不在你们掌控里。”顾七眸光微沉,耳朵微动捕捉到了另外的声响,剑光一抬拂开四周的剑灵,剑诀一甩逼近了另一个地方,藏在奇石后的另一个人面前的遮掩被打散,“来了就别藏着,师叔。”
天权真人赫然地出现在顾七的面前,他皱眉地看着旁边的剑诀,“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多亏了某些人,我成半妖后耳力很好。”
天权真人与甲一二人连同山冢的剑灵赫立在顾七的面前,近乎成为围堵的姿势。
什么时候发现的……根本无需要过多去猜测,能掌控天麓山的修士排除那些熟悉的师长,最有可能让全山松懈、并且赋以信任的,就只有自老山主退隐闭关后,一直以来掌控天麓山上下事物的师叔天权。天璇师叔长年闭关修炼,游历四海,玉衡师叔醉心命术,早就怀疑且与顾家联合,天玑师叔命数已高,不爱管事物。
一路走来,除了三个重点防御的地方,天麓山很多地方都保留着天麓山原有的轮廓与禁制,所有的禁制保持着正常运行的状态,这确实跟千年前的天虚剑门很相似,却隐隐有些不一样的地方……魔修既然知道他是天麓山的首徒,对他如此防备,怎么会猜不到他对天麓山巡山布排熟悉这件事。
原先猜不到的事情,但在这些人看到他时惊讶的表现。
他便可以知道,魔修确实掌控了天麓山……但他们掌控的时间很短,或者说还没完全到游刃有余的地步。
“天下发生这么多事,天麓山的山主却始终未出面,你们该怀疑的人更应该是他。”天权真人见顾七在剑诀中兜转,有足够的耐心与他交流分散其注意力:“一个云游的散修,千年前万宝殿崩塌后却致力于建立天麓山,更是对这么多魔修事件视而不见,按理说,他更应该是你的怀疑目标。”
顾七虽然入天麓山的时间不到百年,但他清楚天麓山老山主的实力,那是现今东寰修道界实力最强的修士,哪怕是早有伤疾,也是魔修难缠的对手……从巫云月千方百计想让天玑真人传信给老山主的时候,或者更早之前,向全天下揭露魔修阴谋的时候,顾七就感受到了顾家对老山主过于信任的表现。
“因为他收我为徒。”
一个三百年前就已经重伤的修士,早就没收过徒弟的修士。
怎么会千里迢迢去西界,收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为徒。
山冢内,剑鸣声中传出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这就是你一人出现在这,给他拖延时间的原因吗?”
说话之人的声音近在咫尺,又像是在千里之外,声音落下时甲一与天权真人顿时回过神来,不住地看向裂缝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