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夏末秋初,邢如意真的成亲了,他才二十三岁。
他跟风铃的亲事办得风风光光,轰动一时。
全村的群众都来帮忙,大锅炖肉,大碗喝酒,宴席摆了上百桌。
早上,接亲的队伍出发了,熙熙攘攘,一路上都是鞭炮齐鸣。
咚——!当!噼里啪啦,稀里哗啦!
几十辆汽车从村西开出来,绕村一周,然后从东门进入。
这是疙瘩岭千百年不变的规矩,接亲必须要进东门,出西门。
邢如意作为村长也不能例外。
他身穿崭新的新郎装,手捧鲜花,威风凛凛,气宇轩昂。
前面是炮车开道,中间是锣鼓喧天,后面是唢呐车压阵。
出村来吹的是《百鸟朝凤》,进村后吹的是《鸾凤和鸣》。
希望家跟王德林家距离并不远,前面的进了新娘的门,后面的还没咋动身。
汽车缓缓停下,二壮帮如意打开车门,鞭炮再次炸碎一地金红。
上百小弟整整齐齐将他守护,统一的西装,统一的黑领带,统一的黑皮鞋。
山村的上空传出一声声欢呼跟呐喊:
“新娘子上轿喽——!”
“嫂子快出来喽——!”
“如意哥都等不及喽——!”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此刻,风铃在一帮小姐妹的簇拥下,正在化妆打扮。
她洗了脸,梳了头,长发擦满桂花油,粉面桃花,欲遮还羞,仿佛一朵乍开的牡丹,半开半合。
镜子里的她面容姣好,身穿大红嫁衣,秀丽的身段婀娜摇摆。
把几个伴娘羡慕得眼红嫉妒。
“风铃姐,你太俊了,让俺们以后咋着活?”
“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的是王八!风铃姐这么俊,如意哥又那么有钱,你俩真是绝配啊!!”
“那是!邢如意真有福气,疙瘩岭最美的鲜花啊,让他给摘走了!!”
“人家如意哥也不错,有钱啊!他俩是郎才女貌,豺狼虎豹,嘻嘻嘻……!”
大家众星捧月一般,把风铃夸得心花怒放。
邢如意终于来了,敲响女人闺房的门。
“风铃,时间到了,咱走呗!!”
几个伴娘马上将门堵死,不准他进去,嬉闹着要红包。
“不行不行!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没有红包,不准碰新娘子一下!!”
瞧着她们叽叽喳喳的样子,邢如意将大手一挥:“弟兄们,动手!!”
一声吩咐,二壮马上拿出一摞红包,仰天挥洒。
“快抢啊!不抢就没了!!”|
邢如意的红包当然是大红包,一个包相当于她们一天的工资。
伴娘们全都失去淑女风范,呼喊着疯抢。
趁着这个机会,邢如意快步扑向风铃,用被子将女人卷起,抱上就跑。
风铃乐得嘻嘻哈哈,不断挣扎:“如意哥你轻点,痒……!”
等到伴娘们将红包捡完,如意已经将风铃抱上婚车。
婚车终于走了,大队人马跟在后头,鞭炮声仍旧没停。
王德林拄着拐杖哭了。
今天是女儿的大好日子,闺女一生的灿烂就在此刻尽情绽放。
他却难过得要死。
养了二十年的白菜啊,让邢如意这头猪给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