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如此。”柏若风把玩着白玉酒杯,须臾仰脖一饮而尽,一杯接着一杯,借着三分酒意,柏若风皮笑肉不笑看着眼前人,“想来也是,告诉我,除了徒增担忧,能有什么办法?或者我跑回去,今日信封上的人名就多了一个。”
温暖干燥的东西落在手背上,柏若风垂眸,看到方宥丞掌心覆住他的手背。也是有了对比,他才知晓自己的体温竟是这么低了,冰冷的手不自觉发着抖。
“不要这么说。若风,镇北侯在天之灵,定是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你别太难过。”方宥丞覆住对方手背,笨拙地想着安慰的词。
以前他取笑别人安慰人来来回回只有这么几句,可现在他才知道这份笨拙背后是太过珍重的为难。他什么都不怕,现在却怕极了心上人的疏远。
那只手太冷了,在暖春里冷得像块冰一样。
“我不难过。”柏若风面无表情道。他抬头看着方宥丞,却像看着过去执意离家的自己,于是他认认真真说,“早就做好了离别的心理准备,怎么还会难过?”
他的心是麻木的,脸上也无甚表情,甚至连说话都是没有起伏的平铺直叙,“唯一没想到的,不过是设想了无数遍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今朝却是黑发人送白发人了。”
一滴滚烫的水滴到方宥丞手背上,方宥丞瞳孔骤缩,却听耳边一句,“下雨了啊?”
方宥丞心下一抽,不敢抬头看那张脸。他点点头道:“下雨了。”说罢起身,脱下身上斗篷一翻,罩在柏若风身上,连着帽子给人戴上。
于是那张向来笑着的俊朗面孔,便被藏在了斗篷宽大的帽子里,阴影里露出半截玉白的下巴,紧抿着唇,压抑着什么。
黑暗给了人安全感,柏若风侧过头,忽然伸手圈住方宥丞腰身,脸死死埋在对方怀里久久没有抬起。
没有任何声音,唯有滚烫的水一路晕染透了明黄的衣裳。方宥丞几乎不敢呼吸,手很轻地拍着柏若风发抖的肩背。
这时候,他倒发自内心地祈求柏若风和他生气了。质问也好,发火也好,什么都好。
过了不知多久,柏若风松开手,低头囫囵擦了两把脸。应当是擦花了,他能觉出自己的狼狈,不想叫人看见。
好在方宥丞也没有要看的意思。他刚起身要走,方宥丞抬手拦住他。
然而两人都没想到柏若风在这坐了半天,早就腿麻而不自知,着急起身,猝不及防往前踉跄一下,正好扶住那条手臂。
这突发的小意外叫两人都有些讶然。方宥丞趁势半揽着人,担忧道:“别回去了,在我这静静吧?我不打扰你,也不会叫别人打扰你。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