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重云遮了一层又一层,光线有些暗,幽幽淡淡地映得山风寥落,而他们的呼吸之声铺洒在这片小小的世界,独独熏出一整面的温暖。
方澈有如中了蛊惑,在原本那徘徊再徘徊间经营构造的城墙轰然崩塌,仿佛是一点凝露滚下了新芽之尖,叮咚一声,又落入了他心的湖海里,一圈一圈散开涟漪,绵绵不断。
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叫嚣:“行动!行动!”
他将双唇轻轻触在秦秣光洁细腻的额角,又久久停顿。待见她一动不动全无反对之意时,心尖上的一丝惊喜才猛然四散,犹如织网般迅速蔓延到他全身的血液里,又渗进了骨髓中。
长久以来的念想竟是近在眼前,触手可及,方澈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唇一路滑下的,只是在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双唇已经深深吻在秦秣唇上。心海中的浪涛狂乱翻涌,他再也忍耐不住,一手揽住秦秣的腰,另一手扣住她后脑,一点点啃噬,就着这一双红唇,仿佛要将人吞下肚里去。
这不同于上次醉酒出格,方澈心里明白,秦秣此刻的神智再清醒不过,以她的性子,就算没有言语,但行为上已是莫大的肯定。
秦秣略微僵了僵身体,那抹红晕从她脸颊上一直熏染到了耳后,又钝钝地延伸到她心底。她心底下有些钝痛,半是欣喜,半是疼痛,痛得毫无来由。或许这一刻辗转了千年,一缕华光从碧落之上投下,破碎了时间的缝隙,又埋藏了过去。
辗转反复,一如这个吻。
秦秣一动不动,全然承受。方澈狂乱的呼吸包裹了她,直将这个长吻——吻到她感觉呼吸都不够用了,她才伸手揪住了他的衣服,微微推拒。
方澈依依地放开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方是如梦初醒。
秦秣低下头,也不说话,只是感觉到有一双灼热的视线凝在自己身上,仿佛能将她整个人都烧透。
她只觉得血液在心脏里流动,好似掺了醇酒。她想要反击过去,但又觉得难以行动。她想要试着像以前很多次那样,用那些久历花丛的手段将方澈也反吻个神魂颠倒,可只要一想到这个人是自己想要珍惜的,又不愿用那些念头去侮辱他。
她这里辗转难决,方澈又低低地叫了声:“秣秣……”声音有些暗哑。
“嗯。”秦秣轻轻应着。
方澈狂喜未定,心中翻滚着那无数日夜里难耐的思念,又将她整个人揽住,倾身压上,从她的唇角一点点深入到齿舌,然后轻轻放开,温柔地吻她的下巴,再到脸颊,再缓缓移动,碰到了耳垂。秦秣耳后一片绯红,身子轻轻颤了颤。
方澈心魂荡漾,更不放过,又含住那片柔软的耳垂用牙齿轻咬。他的手不自觉地游移,从秦秣短袄下滑入,扯开她的衣服,炙热的手掌便碰触到了她腰上滚烫的肌肤。
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气血十足,翻涌不定。他含着这等候了太久的喜悦,整个人都化成了一团烈火。在这个时候,什么理智、道德全都被这炙热的情感焚烧得灰灰不见。方澈一路吻下,用牙齿咬开了她围巾,一口咬到她细细的颈项上,听她一声低呼,又仿佛得到邀请,双手更是从她腰下一直游上。
山间寒风全然吹不冷这团火焰,秦秣头脑发昏,眸似滴水,正在火焰中一点点柔软掉内心时,忽然感觉到胸衣被人推开,全身敏感骤然集中。
她猛地惊醒,一时间愤怒涌上,又重重地闷哼了一声。
听在方澈耳里,这声闷哼却像呻吟,他受不住诱惑,手上不停,正觉那点柔软从手心里一直勾起无数缠绵,又听秦秣有些无力地咬牙:“放开我!”
方澈手上动作稍停,这“放开我”三个字犹如一盆冷水当头从他头上浇下,浇得头脑一冷,心火却是越旺。他强压下满脑子的绮念,刚一抽开手掌,秦秣就将他往外一推,然后撑着草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秣秣!”方澈忙也跟着起身,又有些惊慌。
秦秣背着他整理衣服,低头不说话。她心中百般滋味,也不知道是甜是涩,是苦是辣。
她有心要将方澈好好放旁边晾一晾,又觉得自己不该矫情。正在心中挣扎之际,忽就觉得身上一暖,又被他从背后圈着腰抱在了怀里。然后就听他万分得意地说:“秣秣,你脖子上还戴着我送你的水晶项链呢,你心里都承认了,嘴上还倔什么?”
秦秣轻哼一声,手肘往后一靠,就重重地撞在方澈胸膛上。
他痛呼着,有些可怜兮兮地说:“秣秣,你就忍心这么对我?”
“你不铜皮铁骨吗?”秦秣气得牙痒,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也会装可怜,还一副赖皮样儿。
方澈却欢快地大笑了起来:“秣秣,你果然最了解我!”他将双臂用力一环,忽然抱得秦秣双腿离地。他脚下便紧跟着一转,带得秦秣如飞般转了好几个圈。
“方……”秦秣忍不住惊叫,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的重量都散落无端,也不知在这飞舞中落向了那个边际。
“哈哈!”方澈大笑着,脚下停住,轻轻将秦秣放下,然后紧紧地抱住她,用力得像是要将自己与她揉成一个整团。
秦秣抿着唇,微垂眼睑。
方澈将下巴搁上她的肩头,在她耳边说:“原来你是愿意的。”
这么简单的七个字,不是甜言蜜语,也不是海誓山盟,更不见得诉说衷肠,但秦秣却硬生生地被这七个字击破了心防,整个人都在这一瞬间柔软成了一池深水,映着此生的欢喜。
原来愿意,那么在他原本以为她不愿意的时候,他心中日夕汇聚的点滴,是些什么?
他为什么连仓鼠毛都想寄来给她看?他为什么送手套送围巾,却远远地看着,一丝情意也不露?
方澈被拒绝了那么多次,到此刻,才知道,原来秦秣是愿意的。
天色在人全然不觉的时候偷走了光亮,转换下天幕,倏忽间已变成暗青的幽淡。深青一片的天幕,一墙之隔是市三中灯火通明的生息。那是他们曾经的母校,那是他们相识的地方。
“秣秣……”方澈语似叹息,又轻轻地用唇去碰触秦秣耳垂,细细地撩拨她。
秦秣挣扎了一下,低骂道:“你属狗的吗?我没有骨头给你啃!”
方澈却用舌尖轻轻滑过她耳垂,才将她放开,然后拉着她转过身,正面对着自己,轻笑道:“没有,我是属狼的。”
微光映着,他的五官不甚清晰,却偏偏能让人感觉到他满身的欣喜,那些欣喜满溢得好像是无数花儿在他身边开放,又团团旋转,化成一道道虹桥,牵住他与眼前之人,百看不厌,一眼一眼都是情浓。
秦秣有点快要在这无形的目光中溺死的感觉,有些不自在地哼道:“狼性狡猾,本姑娘不屑为伍,快走快走!”
她伸手去拂动方澈握住自己肩膀的手,却感觉到那一双手骨头坚硬,纹丝不动。
方澈不但不放开,反而又将秦秣紧紧抱住。两人面对面地相拥,秦秣整张脸都被埋进了他的怀里。这一个拥抱如此温暖,收获了此生最大的珍宝,无关情欲,却与他们以往的任何一个拥抱全然不同。
暗青天幕上暗暗的重云不知何时已经压下,天空飘飘洒洒地落下细细雪花,白光映衬,雪是不大,轻扬如羽绒。
“哎呀,下雪了。”秦秣半侧着脸贴在方澈胸膛上,听着他一下一下如擂鼓的心跳,忽就低低地呼了一声。因为气息不是很畅通,声音便有些弱。
方澈轻轻笑着:“我们回去。”
“才刚爬出围墙,哪里都没去呢……”秦秣陈述事实,言语间却隐隐约约地有点遗憾的味道。
“那你把围巾戴好,我们走一圈。”方澈双手上移,把秦秣脖子上原本被自己扯松的围巾又围紧,“我背你走,好不好?”他言语间带着期待,竟好似讨食的小兽一般。
秦秣觉得别扭,轻哼道:“好端端的,谁要你背?我自己又不是不会走路。”
“但是我很想背。”方澈紧紧盯着她,光线明明暗淡,秦秣却能看到他眼睛里带着的笑意,还有那些全然不想掩饰的欢喜。
“我……”秦秣咬了咬下唇,心里不能理解他的思维。也不是没恋过,但她却无法设身换位去体会方澈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