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闻“吧嗒”一声,一滴蜡打在了画卷的左下角,贺景珩慌张地放下灯,捏起袖子小心翼翼擦拭起来。
大监进来时看见这样一幕,忙跑至跟前,“陛下怎么了?让奴才来吧。”
“无事,无事。”贺景珩直起身,视线胶着在那未能全然被抹平的印记,无奈地摇了摇头。
“噢...”大监观察着他的神色,说起正事,“陛下,陈氏今日已斩首于菜市口。”
他默了几许,淡然道:“知道了。”紫宸宫大火于他而言是重击,更是警醒。
当他不得不相信白榆的离开之际,也正是他恍觉暗处的阴谋早已在向着自己逼近之时。
想用她的死来分散他的注意,倒真是被温郁找对了门路。
他也正好不用装傻充愣,只顾自沉浸在悲伤之中,便是正中了他们下怀。可他还是觉得不够,他故作顽劣,故行荒诞之举,好逼得对方先动手。
贺景瑜的叛军在丧礼这天自以为滴水不漏而士气高涨地突破皇宫时,殊不知宝华殿前的天子,才是真正的待兔之人。
世家大患从高祖皇帝逝世起,便是困扰着朝政和民生的根源,那群士族既不愿变得乖顺,那就顺便一网打尽即可,不过是眼下多见些血罢了。
谋反的罪名,更是足以让贺景瑜被当场抹颈毙命。
温郁颤抖着跪在儿子的尸体前,呆怔地盯着那喷涌出鲜血的刀口。她还未及为其覆上没能瞑了的目,便陷入了疯魔之中。
她疯疯癫癫地想要抓住贺景珩,却只能被御前侍卫压得严严实实拖了下去。
“母后,他们都说我疯了。你瞧啊,你才是真的疯了。”
贺景珩森森对她笑着。
她的惨叫声惊破天地,久久回响在广场之上。
这才是温郁最痛苦的下场。不止失权失势,更不必命丧黄泉,而是亲眼看着她此生唯爱之人和最后的希望,暴毙在面前。
他们母子情分的隔阂,是从贺景珩初现聪慧之资,温郁就再也没有放下过心中的戒备。
她做好她的太后,已是他仁至义尽,他们本可以不用走到这一步的。
“人自作孽。”贺景珩冷笑一声。
大监以为他在说今日轮到陈氏斩首一事,立马面色凝重应和道:“是啊,陛下明明给过他们机会。”
那日起,若有主动前来请罪的世家,便可免于一死,安分在京中做个闲散小官。
可若为展士族风度“坚贞不屈”,菜市口可就日日热闹非凡了。
血渍日日清扫,却早已渗入石板砖中,留下满地的腥污。老百姓也不嫌此地污臭,每日前来寻曾欺压过自己的恶霸,对着砍下的头颅拍手叫好。
他终是学着他的父亲,血洗了这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