匙出了门。
他把车开到方家的那条巷口,拿不准能不能碰上方孟韦,打开车窗抽烟斗。
旁边开过一辆军用吉普,片刻便又倒了回来,停在杜见锋车子后面。
车上下来一个人,杜见锋对他有一点印象,第四兵团的胡安强。
胡安强走过来,敲了敲杜见锋的车门:“杜师长,在这等方副局长呢?”
杜见锋本来不想理他,见他提了方孟韦,转头问:“你什么意思?”
胡安强笑了一下,也点了一根烟:“我叫胡安强。”
杜见锋说:“我知道。”
“那杜师长知道我哥哥叫胡安伟吗?”
杜见锋对于胡安伟还真有点印象,油滑的军需官,后来还被小孩儿打过。
“我哥阵亡了。”胡安强吸了一口烟,慢慢吐出来,看着青色的烟雾在面前渐渐散去:“前一阵的事情,杜师长是不是也觉得有点惊讶?我也以为像我哥那样的军人是不会死在战场上的,我从小就比我哥强,后来当了兵,我也是那个优秀的前途无量的,我哥是不成器的混日子的,可是没想到,他死得……这么像个军人。”
杜见锋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胡安强继续说:“我哥在北平有个情儿,是个唱小生的戏子,养了几年了,这不大像他的性子,我替他给那个人送过钱,没觉出有什么过人之处,倒觉得我哥对他不错,比其他人强。后来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去年年初开会的时候遇见了方副局长,那个戏子跟方副局长有五分相像,我问了我哥,他承认得挺痛快,还说了你和方副局长的事情。杜师长倒是不必动怒,我想家兄并不是对方副局长用情至深,而是得不到的,他就总要在心里惦记着,这毛病从小就有。”
杜见锋微微皱了眉,说:“我没动怒,就是不知道胡营长到这儿来干什么?”
胡安强又点了一根烟,猛吸了两口:“好不容易得了空,把我哥的事情跟他那小情儿说了,倒是流了几滴眼泪,算是有情义的了,回来的路上正好看见你,就想和你说几句话,如果赶得上,替我哥再看一眼方副局长。”
“那你可以走了,你已经跟我说完话了,方副局长什么时候能出来我也不知道。”杜见锋放下烟斗。
胡安强问:“杜师长不是在等方副局长?”
杜见锋没说话。
“杜师长怎么不进去找他?”胡安强抱着手臂,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来杜师长也有一位兄弟,若遇不测,他也能替你去看一眼心上人。”
杜见锋知道他刻意讽刺,却也不想同他逞言语之能:“你走吧,胡营长,节哀。”
胡安强愣了一下,真的摔上车门开走了。
杜见锋想了想,终于还是下了车,要到门房去叫门,却正好看见大门开了,方步亭的轿车开了出来,车里的人显然看到了杜见锋,却没什么反应,车子径直开走了。
方孟韦在院子里把父亲送上车,车子刚出去,门房的吴叔就过来说外面有人找他。他快步走到门口,看见杜见锋就站在那里,高大挺拔,像一棵高耸云间的松柏。
他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走吧,我们到家了。”
他们手拉着手走进了方宅,方孟韦煞有介事地给他介绍这介绍那,杜见锋跟着看了一会儿才说:“小孩儿,我又要走了。”
方孟韦摸着镜框的手顿了一下:“我知道,去石家庄。”
他转过身,拉着杜见锋上楼:“我也要走了,去香港读书,香港大学。”
杜见锋问:“咱爹送你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