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的人应该就是轻蘅了。
未絮提裙走过去,轻蘅看她一眼,脸色不大自在,冷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未絮一时没有做声,过了一会儿,反问说:“三奶奶在吊唁瑶姨娘吗?”
轻蘅仍旧板着脸,道:“不过看她可怜,怕她找不到托生的路,点灯送一程罢了。”
未絮心下动容,眼泪汪汪地看着她,轻蘅愈发不自在:“你那是什么表情?丑死了。”说着不愿逗留,拿起灯笼旋身往后花园走。
未絮忙跟上去,又听她唤什么“雪莲”,怪道:“雪莲是谁?”
轻蘅说:“是我给这小畜生取的名字。”
未絮低头瞅着那满脸褶子的巴哥犬,有点难以接受。如此难看的狗,竟然叫雪莲?
轻蘅却不知想到什么,低头轻轻笑了下。从秋汐院绕小径前往花园,一路幽僻,途经冬蓼院后门,未絮四下打量,好奇地说:“这里怎么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
轻蘅说:“冬蓼院本来是四姑娘的闺阁,她出嫁以后便空了出来。”
未絮愣怔半晌方才记起,薛家有位姨娘生的小姐,名唤薛沁,是薛洵同父异母的妹妹,早几年出嫁了,因不曾见过,所以一时忘了有这么个人。
说着话,走到后院,只见里面灯光晃动,隐约有争执声传来。未絮诧异,回头看了轻蘅一眼,忍不住从门缝里张望,昏昏暗暗的,见两个年轻男女正在拉扯,那男子骂了一声贱人,扬手甩在女子脸上,“啪!”的一声,吓得未絮猛地一颤,心中惊愕难当,回头去看轻蘅,发现轻蘅有瞬间错愕,随后眼眶泛出泪光,紧接着又极快的收起所有情绪,只剩下一抹冷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未絮大气也不敢出,忙提脚跟上,里面的动静却直窜入耳中,那个熟悉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随意开阔,冷冰冰的令人闻之胆寒:“去年我到扬州,是与你兄长同行,画瑶的事情除了我以外只有他知道,你还敢说不是你授意捅出来?淳大奶奶?”
最后那几个字简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未絮屏住呼吸,用力盯着前面的巴哥,心中捣鼓般祈求着:千万别叫,千万别出声,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听到,她今日没有来过这里,她什么也不知道……
第八章
孟萝回到春霖院的时候,薛淳已经更衣洗漱,准备睡下了。
在旁伺候的丫鬟名叫芙霜,原本只是院里负责打理花草的三等丫头,中秋那日被薛淳撞见她独自一人在游廊下侍弄桂花,专心致志的模样,映着黄昏秋色,不知怎么,令薛淳起了兴致,走近与她攀谈。因着过节,下人们都跑去吃酒玩牌了,薛淳问她为何独身在此,她道自己不爱热闹,月银少,更不爱赌钱,却喜欢跟这些花草打交道。薛淳听她讲述各类花卉的栽培方法,讲得头头是道,心下觉得有趣,赏了她一盅桂花酒,又听她能念出“月待圆时花正好,月将残后月还亏”这样应景的诗句,心情甚悦,便让她到房中服侍,月钱照一等丫鬟的份例发放。
孟萝知道以后不大高兴,把自己的陪嫁丫头挽香叫来询问,挽香道:“早已打听清楚了,那小蹄子的父兄都是花匠,从小耳濡目染,自然清楚里头的门道,正好咱们大爷喜欢那些东西,不就让她讨巧了么。”
孟萝冷笑:“好好一个中秋,人人都去赏月,偏她自己跑到树下故作姿态,还念幽栖居士的诗呢。”
挽香道:“可不是,说什么喜静不爱热闹,我却打听到她中秋那日穿的衣裳是特地攒了好几个月的银子做的呢。”
孟萝这下乐起来:“果真如此?那倒难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