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塔像往常一样热烈地拥抱杜肯,拍着他的肩膀动情地说:“你瘦了。”
杜肯温和地说:“将军您也要多保重。”
众人坐下后,博塔说:“基奇纳被判绞刑了,这事你知道吧。”
“是的,我知道。”
博塔斟酌着缓缓地说:“我和将军们沟通了下,认为随着审判的完结,这场战争已经成为了过去。所以,我们和盎格鲁人之间的任何事情,都随着过去而过去了。居住在南非的,无论是布尔人还是盎格鲁人,都是白人,应该共同争取我们原有的应得权益……”
心里的疑惑好像夜空中爆发的烟花一样,一瞬间变得清清楚楚。杜肯忽然间明白了范德伯格让他来一趟德兰士瓦的原因。抑制住内心的激动,他静静听着博塔继续说话。
“……我们知道发生在你家的事情,我们很难过也很遗憾。德兰士瓦这里的盎格鲁人对此也很遗憾,他们愿意出一笔钱,重修你在内尔斯特鲁姆的庄园,完全恢复原状。”
杜肯的嘴角抽动了下,淡淡地问:“其他布尔人也能获得赔偿?”
“会有的,迟早会有的。”
“我在战争中遇害的母亲和妹妹呢?还有我弟弟呢?”
“人都会回归上帝怀抱,仇恨的继续完全没有意义。”
“请开门见山说吧,盎格鲁人的意思是什么。”
“他们希望你不要再追究。”
“那你们的意思呢?”
“杜肯,我们需要活下来,任何人都要继续以后的生活。这场战争对我们伤害太大,我们需要发展,需要钱。这是所有人的意思。”
“所以你们就收盎格鲁人的钱?”
“也有荷兰人的钱,还有其他欧洲国家还有美国的资助。杜肯,我知道你在为大公正义卖命。但请记住,你是布
尔人。”博塔说完,深深地看了杜肯一眼。
杜肯笑了笑:“我没忘记自己是布尔人,我更没忘记是谁曾经向布尔人举起了屠刀。我是在为联邦服务。或者说,我是在为所有南非人服务,不仅是白人,还有祖鲁人、科萨人、华人……”
一个人插嘴道:“这太可笑了。南非有多少华人?他们来到这里才多久?”
杜肯反唇相讥:“那么盎格鲁人呢?他们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还有印度人呢?盎格鲁人把成千上万的印度人放进南非,你们却不能接受华人?”
“杜肯,你也看到了,大公正义也在与美国为敌,他们在与整个白人社会为敌。我们不能和他们坐同一条船。”
杜肯厉声反问:“然而盎格鲁人在屠杀我们的时候有想过我们是白人吗?而且我们彼此都是信仰上帝的。英国向我们宣战后,荷兰政府是怎么对我们的,还有德国政府是怎么对我们的,你们难道忘了吗?而我们还是荷兰人和德国人的同胞。还有美国人,他们在这场战争中是怎么支持盎格鲁人的?将军,你难道忘记了那个美国上尉伯纳姆?他为盎格鲁人作战时是多么卖命?他杀害了我们多少兄弟?难道因为几个钱你们就能忘记曾经流下的鲜血,和曾经屠杀过自己人的屠夫坐到同一条船上?”
博塔怫然作色:“我说了,那些已经过去了。我们要放眼未来,想想我们的孩子,还有孩子的孩子,如果你希望他们有更美好的未来。”
“所以你们就和盎格鲁人合作?所以你们就忘记曾经流下的鲜血?”杜肯霍地站了起来,扫视着众人,“你们可以忘记,而我不会忘记,永远不会。我只知道,是盎格鲁人曾经向我们举起了屠刀,而大公正义给了我公道。经历过的这场战争使我明白,相同肤色、相同信仰的人为了利益也可以随时向你举起屠刀。所以不用在我面前提什么肤色、信仰,完全没用的。谁给了我公义,谁就是我的信仰所在。我是在为联邦服务,为公义服务,我问心无愧。”
话已至此,多说无用。博塔带着人悻悻地走了。杜肯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一片黯然:曾经亲密无间的同袍好友,如今为了一点利益却到了决裂的边缘。他回头对马鲁西说:“和我一起回德班吧,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马鲁西摇了摇头:“我老了,不想再跑来跑去。少爷您走吧,他们能把我怎么样?让我看着这里吧。”
杜肯坚决地说:“不行,你必须跟我到德班。这里对于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不能再失去你。我很可能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你在这里我会很不放心。马上收拾东西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