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长久的沉默。
那彰显着工作效率摩擦声此时在安德烈的耳中却显得异常刺耳。
“万机之主……”
安德烈将这四个字从牙缝中挤出，他的眉角不断地抽动，朝着办公室内的一切电子物品怒吼：“给我滚出来！”
“我在。”
半透明的蓝色虚影显现在安德烈的眼前，万机之主的声音温和而醇厚，可它在此处的算力使用却无限接近于零。
这是早已预设好的回答。
“别太得意……别太得意！只是在我沉睡的时候入侵的窃贼……！”
安德烈撕开脖颈前的领带，眼瞳通红，宛若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猛兽：“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等着被我放入算力炉中折磨一千一万年吧……”
“至少现在，你不会。”
万机之主的语气仍旧温和。
“你依旧如以往那般舍不得日之城，也舍不得放弃如今的身份。”
“玛莉娜的资料我清清楚楚的给你了，你应当清楚，她是与你同级别的【规格外】，而她可不会听取你那巧舌如簧的话术同你谈判，与你高薪聘请的精算师算清利益得失，再和你和平握手，划分地盘。”
“倘若她视你为敌人，那就只会一步一步的上前，将你拥有的一切撕成粉碎……直到一方被彻底毁灭之前，她永远不会停下。”
“很不幸的是，你已经被她打上了敌人的标签。”
安德烈狂怒的动作在万机之主的话语下不断减小。
“如果想要放水的话，在我被他找出之前你的一切大概就会被丢进下水道——因为，你才在明面上，在她的眼前。”
“要知道，形似野兽的怪物可不会放着近在咫尺的猎物不去猎杀，反而去费时间精力去找躲藏在暗处的敌人。”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直接触动我设下的底层逻辑，在原地自爆，那站在日之城顶端的男人，自然就不会被我这种可笑的人工智能所利用……我也会被玛莉娜找出撕碎，嗯，是个玛莉娜喜欢的结局。”
在这些预设好的话语的说明之下，男人再度陷入了沉默。
万机之主的解释十分明了，将一切都摆在了台面上，哪怕他再怎么愤怒都没有用，因为二人已经同处于同一辆战车之上，要与另一头名为【玛莉娜】的怪物相撞。
——不然的话，他的半人格化进程也不会被松开。
他的情绪是毫无意义的。
无论愤怒，无论悲伤。
所以，拉芙娜，薰，还有雯儿的死也是没有意义的吗？
安德烈回头，看着三个形如机器的身影，不禁在心中发出疑问。
——倘若是二十岁的他来面对这一切，是否就会有所不同呢？
他想，是会的。
如果是二十岁的安德烈站在这里，绝对会在恢复意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第一个瞬间，就跪下对她们道歉，然后笑着自爆。
死也要给这狗屁的人工智能添堵。
可这是一个伪命题。
因为二十岁的安德烈不会任由资本操纵这座城市，也不会目睹万千苦难却无所作为。
如果那个自己真的出现在现在，想必最想杀死的，肯定是自己吧。
没有意义的幻想到此结束。
没有人能跨越一百多年的时间将过去的意识送到现在。
也没有人能强行将世界的指针拨回一百多年前。
哪怕是他，世界上唯一的六阶时间系灵能者也不行。
“停下那些你们的复制体的出动布放。”
安德烈轻声道。
然后得到了“拉芙娜”的反驳：“主人下令说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帮到您……”
安德烈的眉角抽动，而后瞬息来到了拉芙娜复制体的身前，紧捏着她的下巴，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说，停下——！”
拉芙娜的表情倏无波动，仍旧在按照之前的命令行事，直到一秒后，她的眼瞳里闪过一行数据才平静地开口：
“您的权限得到更新，拉芙娜002号将遵循您的意志，安德烈阁下。”
“拉芙娜，上杉薰，常雯的复制体已停止原定计划的布放，请下达指令。”
“你们也都给我待在这里，一步都不许离开。”
安德烈默然地松开复制体的下巴，冷漠开口：“纵使我是个死多少次都不为过的资本家，也没有看自己的家眷送死的习惯。”
他将身上狭窄的西服褪去，丢在一旁，望着窗外已经开始淅淅沥沥下起来的小雨，还有根本不见踪迹的所谓怪物敌人。
“这是我的城市。”
他如是宣告。
安德烈扫了眼来自万机之主的提示——【只需要注意玛莉娜，其他人至高五阶，不足为虑】。
他不屑地嗤笑一声，摇头：“人工智能果然还是人工智能，就连不能小看任何敌人的基本原则都不知道。”
末了，安德烈随手将数厘米厚的防弹玻璃击碎，自数百米的高空一跃而下。
他那壮硕的身躯率先落地，使周围数十米的地面遍布裂纹，紧接着那不屑的声音传遍半个内城区。
“不管你是怪物，还是剑圣——来，面对我！”
“来面对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倘若能杀死我，那就试试看！”
“不管你是怪物，还是剑圣——来，面对我！”
距离日冕高塔不足一公里的原清濯停下步子，再度将贴吧情报中安德烈主角小队四人的信息和拥有的技能扫了个遍。
然后不带感情地呵呵笑了一下：“我是杂鱼？也好。”
玛莉娜搂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
“被无视了呢，小原。”
“这是好事才对。”
白川若夏的眼瞳掠过自阴影中掠过的每一个残影，她提议道：“可以让玛莉娜先上，你给予致命一击。”
玛莉娜想了想，接着赞许地点头：“好像是这么个理唉。”
“没这种必要。”
原清濯摇头。
他可不想让狗子陷入大危机甚至濒死之中，到时候失手该怎么办。
听到这话的白川若夏面色微变，语气严肃：“你在小看安德烈？小看一个年龄超过两百年的六阶灵能者，六次基因觉醒者？”
“我可没说过小看，只是……”
原清濯从玛莉娜的背后取过一柄平平无奇的铁剑，用手指弹了弹剑刃，漆黑的眼瞳底部清晰倒映出那个站在日冕高塔下的男人。
“他有那两百年的经验与见识，我也有能够逾过着区区二百年的天赋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