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落在掉落的扇子上,他微躬了身,拾起。
一双明黄蛇瞳自始至终都没有消褪的意思。反倒是那白皙颈上,渐生出黑鳞。
但他恍若未觉,反倒紧攥着断裂的扇柄。又有大股鲜血流出,在地面蓄出一小滩血洼,模糊映出那张笑面。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从外推开门。
是月郤。
刚打开门,他就被惊得一怔。
满屋子都是蛇。
地上、书架、床铺……甚至那角落的花盆上,都卧躺、悬挂着漆黑长蛇。那些蛇都高高仰起身子,头部膨大。无数双蛇眸阴森森地盯着他,一副亟待攻击人的模样。
嘶哑的蛇鸣比夏日的蝉叫还响,充斥着整间屋子。
月郤听得耳朵发麻。
他眼神一移,看向坐在角落的太崖。
秋天黑得早,这会儿已经暮色四起。昏暗天光下,瞧不太清他的神情,只隐约看得出他面含笑意。耳坠微晃,上面细绣的蛇纹折出淡色金芒。
月郤没进去,蹙眉喊他:“你乱发什么疯?弄得满屋子都是蛇,若谁不小心闯进这蛇窝里,岂不是被咬得烂碎?!”
角落里的人一动不动。
反是房里的蛇群,已晃动着身吐出猩红蛇信。仿佛他再动一下,便会争相攻上。
月郤对这些黏腻冰冷的毒物着实心有排斥。
他厌嫌地瞥了眼,就近踢开一条快要爬至身边的毒蛇,又抬眸看向太崖:“妖道!聋了不成?”
好半晌,太崖才恍惚侧过眸。
“月二公子……”他轻笑,“何时来的?今日倒稀奇,有空来我这儿。”
月郤:“……”
合着刚才根本没听见他说话是吧。
他忍着怼他的冲动,说:“你先把这些东西收回去,若是放跑一条,不知要惹来多少麻烦。”
太崖缓缓起身。
随他动作,那些绞缠、嘶鸣的黑蛇接连散成黑雾。
不久便都消失不见。
他拢起胳膊,将还在流血的手藏在袖中。
“月二公子有何事找我?”
月郤四下打量一番,确定房中一条蛇都没了,才进屋,关门。
“就为先前说的那事。”他双手一环,背靠着房门,“我找了祛除影瘴的法子,本来想问几位叔伯,但又怕走漏风声,便只翻了些族书。现知的法子仅有一个,就是将影子封入影海,但那需——”
“生魂献祭。”太崖道。
“对。”月郤说,“先把影子割断了,再用生魂献祭,以打开影海大门。如此,就可以把畸变的影子封入影海。”
“是么……”
“等等!”月郤突然反应过来,“所以兄长留下绥绥,是要拿她……?”
所谓生魂献祭,并非定要是影子的主体,亦可以拿旁人的魂魄。
而现在兄长的影子已然畸变,又不会像月问星那样自戕,便只可能借助旁人性命。
脑中陡然出现这念头,月郤越发确信,拢紧的眉宇间渐有恼意。
既是自个儿选了修习控影术法,如何要拿旁人的命来担这风险!
他愈想愈气,转身便道:“我去问他!”
“站住。”太崖叫住他。
月郤顿住:“怎的?”
“此事没你想的那般简单,一个影子罢了,见远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太崖倦声道,“况且你去找他,要说什么话?摆明了质问他么,又或是想讨着什么回答?”
“我——”
“月二公子,你若有心与我联手,就爽快些弃了那莽撞脑子,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花些无用心思,只会适得其反。”
月郤不悦蹙眉。
这话听着,倒像是在贬损他动脑子还不如不动。
也是这时,他才发觉太崖竟化出了蛇瞳。
那阴冷打量落在身上,有如毒蛇缠绕在颈上,勒得人难以喘息。
他尽量忽略着窜至背上的阴寒气,问:“那你说如何。”
“别急,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