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毕业典礼的那天，我和她们在聚餐上喝了个大的。
聚会流程是我和几个同学一起确定的，有人定酒店有人制作ppt和简易的python脚本抽取姓名，我负责游戏的策划，最后定了其中几个经典的。
高考前一周某日，我起了个大早，和对床拿着低像素的手机从食堂拍到操场。拍了一圈回到寝室打扫时天才刚刚亮透。
「凌晨五点，天大亮。
于今日x中赴同寝人之约。」
最后选出了最具代表意义的几张，洗出来做成了拍立得。在毕业聚会上给每个人连带老师发了一套。背面还写了不同的祝福语。
顺便给莫弈留了一套。
还带了点小瓶劲足的酒，是前几日和对面床那个经常在晚上来问我遗传大题怎么算的姑娘逛街买的。
酒过三巡，大家陆续上头，开始轮流去敬酒。语文老师成了集中的攻击对象。
「劝君更尽一杯酒。」
在这场最后的聚餐之后，他踏上了去往边疆的支教之路。
“支教回来后，记得给我们带点阿克苏的苹果。”
其实在摄影妹子来找我要照片时我就能想到会有影片播放这一环节的。只不过等真的放起来，我还是在包间最后贴着墙壁站了一整个视频。
然后去了趟洗手间。去的人不止我一个。
聚餐结束后，我跟着他们几个去转场密室逃脱，恐怖向的。
在手机放进保险柜之前，给莫弈发了条消息。
我：学长你，现在有对象吗？
发完消息后直接进本，等出来已经是两小时后了。
莫弈的回答也很简单。只有一条。
：尚未。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直接去问友人a。a也参加了十人的恐怖本，当他得知我这么说话。第一反应是，“你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然后又说，“难道你俩没谈？”
我再次大脑宕机。
a：当初你们在选修教室那样，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了呢。因为这事，我还谴责了你好一段时间。你居然背着我们偷偷和学长谈恋爱！
我：嗯？我没有啊。
a：那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对他有意思是吧。
我：啊，对啊。
a：那不就得了。你们跟谈了有什么区别，反正都对对方有意思。
我：【啊？】
在友人a口中，我得知了传说中的学长莫。他颇有话语权，常年垄断生物第一，运动又好，长得又帅，在高中必看榜中排第一。
我：高中必看榜，这又是什么？
a：可以理解为听见和看见他名字的次数。
“不是，他对我有意思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a：拜托，这么大个教室还有那么多位置空着，干嘛非要坐你旁边啊。
我：拜托，后排视线数我那块最好，喜欢坐后排的人不必多说自然懂。
a：算了。不想说你。
我：不行啊啊啊我该怎么回！
「九张机。一心长在百花枝。百花共作红堆被。都将春色，藏头里面，不怕睡多时。」
高考出分的那天，我约了莫弈出门。在当地市图书馆。父母不知道今天下午出分，早上跟她们道别又跟教练请假今日不练车。
不紧张吗，怎么可能。
群里热闹了一整天，有人说下午两点就出分，有人说是四点。各种消息一个接一个。
莫弈看出我根本静不下心来，索性提议去附近公园逛逛。
“那里修缮过了。和小时候很不一样。”
“儿童公园吗？”那个公园是所有市里小学春游的必去地点。这么一说确实很久没去看过了，两个人直接公交转站儿童公园。
夏日的天蓝得不成样子，云一大团一大团飘着，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街景。
莫弈穿着白衬衫，并不服帖，头发有些长，在后脑勺扎了个小啾啾，带了副圆的黑框眼镜。
我看着车窗的反光，偷偷瞄向后座的莫弈。
学长。喜欢。
视线在窗玻璃上四目相对的瞬间，我不经意地挪开视线，装作在看沿途风景。耳朵的温度却早已出卖了我。
很快到站，离公园尚有一段距离，伞面被晒得发烫，我的心也烫起来。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过桥。
“我们这届是四点左右出分的。”
我看了眼时间，一点刚过。尚早。
“有什么想玩的吗，双人或单人，都可以。”
秉持着来都来了的态度，我在售票亭里点菜般罗列了几个小时候经常玩的。从海盗船到碰碰车，以及不常坐的摩天轮。
今日没什么小孩子来，或许是天气太热，家长不带着小孩子来室外遭罪，倒是有很多年纪差不多的学生党。
哦，他们也该放假了。
开闸之后，我拉着莫弈直奔海盗船最后一排。
失重的瞬间，我放声大叫了片刻。莫弈的衣服被风带起，发出猎猎响声。
下了海盗船又吧室外项目挨个试了一遍，然后排队排进碰碰车的棚子。
抢占住最近的一辆碰碰车后，我把方向盘一扭，对莫弈说，“学长你系好安全带，我要开车了！”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陪我疯玩了很久。
最后一项也最温和的游玩，是摩天轮。我和他面对面坐着，保持车厢的平衡。
时间来到三点，我打开手机，打算拍一下摩天轮最顶端俯瞰下去的风景。
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xx教育考试院……成绩……位次号……】
“莫弈……”
我的声音在抖。
“怎么了？我在这。”他有点被我的状态吓到，身体前倾朝我靠过来。
“出分了。我的位次，如果今年学校不缩招也没什么大变动，“我也倾身朝他靠过去，“可以进未大。”两个人，就这样凑在一起。
他终于笑起来，“那我就要先恭喜你考上自己想要的大学了。”
我飞快地截图，把这个消息告诉妈妈。她很是高兴，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经过站台时，莫弈朝外面示意再多续一圈。
电话打完，我如同新生。
“我跟你讲哦。我爸妈对我的成绩都没什么实感。他们两在我升高中的时候都觉得我能考上高中就非常不错了……我当时一个劲得说要去x中，他们两个半信半疑的带我来跑教务处……”
我看着莫弈，说着说着又停下了。
“我……”
刚发出一个音节，莫弈就打断了我的话，他抬起右手，手心朝上，放着一枚胸针。
我停了下来，看着他不说话。
“爱让一个人盲目，也让一个人失去理智……”
我停止了呼吸。他在，说什么？
“如果初见让人惊讶，那并不算什么，人一生中会遇到很多次惊叹的人和事。第二次遇见之后，我才相信世界上确有命运二字。
“如果是命运让我们交织，如果是时间的指针引领我们再次相遇，那么……”
摩天轮再次来到顶点。
“我相信你所说的命运。”我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那么以后的日子，就要多多麻烦你了，我的男朋友。”
“我喜欢这个称呼。以后的日子也要多多麻烦你了，我的女朋友。”
07
后来呢？
压着分数线进了未大想去的专业。
开学当天他一身志愿者服准时在校门口出现。父母还夸这个小伙子人挺好，干活麻利，节省了不少找班级摊位的时间。
你应了两声“谢谢学长”，不敢告诉父母面前这位就是你女儿对象。
“院宿舍地理位置不错，离哪里都近。楼下还有一个打印店和咖啡店。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他手里推着小推车，回答着父母的问题。
“那学长你呢？”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
“在对面那栋宿舍，地理位置也好。”
我“哦～”了一声。
妈妈侧过头看了我一眼。
有莫弈这个已经在学校生活了一年的人告诉食堂哪里的饭菜最值得一试，教室的分布，校外有哪些好逛的，学校有哪些创意活动。我适应良好，更何况有他在。
和莫弈不同，我只参加了本专业的专业协会，经常在负责的活动里和莫弈交接班。
课程交错的瞬间，我们甚至会偷偷陪着对方上专业的大水课。有一次心理课，我撺掇着他上课发言，把课本翻到知识点的那页、答案事先告诉他。他站起来，侃侃而谈。
心理课老师曾经是我们系主任，现在又升官成了院级领导。她对于莫弈的回答很是满意，“这位同学报一下你的姓名学号，给你加分。”
莫弈不慌不忙报出了我的姓名学号。
“听起来像女孩子的名字啊。”
“对的老师，高中也经常有人这么说。”莫弈面不改色。
「好装，但很帅，我喜欢。」
当然，在他的课上，我更是照着他提供的课本内容畅所欲言。完了再报上他的大名。
“这位同学回答的非常好啊。但是莫弈同学，这我就要说你了。这个问题要自己回答了才能加分的呀。”
我低头看向莫弈：认识你？
他站起来，“老师我也觉得这位同学回答的非常好。”
我：“老师，不可以回答了问题之后给别人加分的吗？”
“你们两个当然可以。坐吧。”
“好的，谢谢老师。”
我：认识？
：你们现在的系主任，是他爱人。
我：……那我岂不是。
：可以把这个分加到你们系主任带的专业课上。
我：哇噻【玫瑰】我们莫学长说得太对啦【玫瑰】那我以后协会的工作也由你来替我和我们系主任交接吧。
：莫？
莫弈的生日在九月末，正好赶上十一长假前两天。
周五结束午课，两个人高高兴兴出门去打麻将顺便海底捞。
玩法是点炮或自摸的人下桌，有时候一屋子能有八九个人。
我连着赢了三把，换下去三个不同的人，“哼哼，看来寿星今日的手气没我好蛮。”
“学妹的运气向来很好，我也不差。”
坐我两边看牌的人先忍不住了，“怎么说？”
“因为只有我和她没下桌。而且，她选了我作她对象，你们没有。”
旁边人想不到莫弈能说出这种话来，连“咦”都还没发出声。
我翻开一张，把牌一推。
“十三幺自摸。我下桌了，换人。”
旁边看牌的人立刻顶上。
麻将机发出洗牌的噪音，我顺势坐到莫弈旁边，把头靠在他肩上。
“说的很好，爱听，现在学妹要奖励你好运气了，”我握住莫弈的手，“把我的运气，和莫弈的连接起来吧！”
对家一边嫌弃我们两个在玩什么把戏一边飞快地码牌。
“幼稚，鄙视。”
码牌结束，继承我位置的庄家打出第一张牌。
莫弈把牌一推，“不好意思，刚好就差这张。”
“换人，下一个来。”
海底捞结束已是夜深，我坐在小电驴的后座上开着导航指引莫弈回宿舍。
这个点还有不少大学生在外面。
“莫弈——”
我搂着他的腰。
“你当初是怎么对我一见钟情的，我想听。”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初中那年游泳考试的培训场馆。有一个女孩游得比大多数男孩还要快。只可惜她的泳镜似乎不适配女孩的度数，她笑起来眯着眼睛，坐在泳池台边为同伴掐表计时。
后来发现，那个女孩成了他的学妹。在廊下相撞又在同一个教室相遇。
你高二那年还掀起过一阵热潮，当时整个学校的人都在凌晨五点到教室早读，我那个时候看着你早起了一段时间，后来又睡到正常时间起了。
你打趣说，原来那个时候我们莫学长也会早起啊。
莫弈自言自语地回答。起来过一段时间。幸好没有持续太久，不然就真的要撑不住在生物课上补觉了。
他又说，那你呢？
“怎么喜欢上你的吗？不告诉你，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毕竟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为了缓解高三考生心理压力，学校人性化的特地为高三生准备了“心理月”。从开幕式开始，为期一个月。期间包含了我偶遇莫弈的不下三个瞬间。
趣味运动会我只在观众席远远看见他和另一个学长玩两人三足，跑得快要飞起。风带过他的发梢，傍晚的太阳斜照着，莫弈的镜片带有一小片亮晶晶的反光。有些扎眼，我这么想着。
套在玩偶服里的人总会自动寻觅接近的对象。熊本熊双腿短短，走不快，只能挪着小碎步送出一个又一个“爱的抱抱”。我抱了一下，一股海绵的触感，很软，又看向远处和同学们一起在饭后散步的莫弈。他最近还好吗？备考压力大吗？他会喜欢学校给出的这个“爱的抱抱”吗？
最后是给低年级段给高三生的留言和高三生的回复。
食堂出来的墙边放了一块两米高五米宽的kt板，贴满了各色的便利贴。同学们都在笑着加入这项全校参与的活动，人太多了，还没拿到官方提供便利贴的就拉着身边人商量要写些什么，有的甚至直接从兜里掏出来自己随身携带的便利贴本子开始撕着分发。
我盯上了kt板旁的信封邮筒。
一气呵成又删删改改，最终在某个傍晚代表心意的信无声无息地被投进窄窄的绿色投信口。
「高三一班，莫弈收」。
只可惜没能收到回信。我趴在课桌上看向高三的那栋楼，也对，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给莫弈写信，他应该忙着学业，要是一封一封回信太浪费时间了。
等多年后再次刷到高中母校的公众号“心理月活动”，我兴奋地举起手机给莫弈看。说起往事，便又聊到当初他们那届的活动。
“我其实当时有回应，但学校第一次举办这种活动，可能经验不足，没能交到你们手上。”
莫弈回忆了一下，没带上什么特别遗憾的语气。
“那你写了什么？我想听。”
“内容有些忘了，但还记得最后一句是……”
他把手里的书按下，抬手揽住我的腰，对上我的视线，目光灼灼。窗外的蝉鸣刚弱下去又响起来，融化掉窗玻璃、融化我们眼中的彼此、融化时间，回到过去的那个夏天。
——「我会在不远的前方一直等你，陪你走到终点，甚至更远。」
我环住莫弈，开始发出怪叫。哎呀我们莫学长当初还说过这种话呀，那能不能把那封信再写一遍呀，你都看过我的了也该礼尚往来一下嘛……
其实当时不知道也没什么大问题。
毕竟现在可以亲耳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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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机。坠霜未散却将息，风回日隐迟迟絮，琉璃棂外，灰鸦厌语，欲问妾何归。
两张机。娉娉袅袅意难以，青梅落雨时节续，深心莫叫，花随风去，只恐不相识。
三张机。深红浅碧水云起，无心促就儿郎意，白墙绿影，翻飞衣袂，脉脉乱如丝。
四张机。吚哑声里暗寻迹，巫山却向来迎雨，回眸望罢，愚心欢喜，未敢看多时。
五张机。提笔写就莫郎诗，纷纷化作蝴蝶去，不言如意，不求铃解，只盼寄相思。
六张机。横纹新刻旧时弈，春风好梦君眠去，孤灯伴月，蔷薇影里，处处看多时。
七张机。雩风未半醉柳枝，只恐那栀子无意，分飞两处，一川愁绪，相逢又何处。
八张机。读来知是阿谁诗，盼君岁岁如今日，新春又始，琼妃来贺，愿我意相随。
九张机。双星双夜又双知，盛情未肯多离别，桑田作誓，盟于红叶，请却勿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