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我带走了
这天,程林没等来祝辛,晚些时候来了个护工,一个憨厚的中年阿姨,敲门进来问哪个是程先生,程林问谁叫他来的,那人说祝先生。
程林纳闷——好端端,怎么又开始不理人了?
打电话去,响了几声接起来,冷淡的声音:“喂。”
程林问:“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了个护工?”
祝辛:“刚才。”
程林:“……谁问你这个了?”
祝辛依然冷淡:“报恩。”
程林气笑了:“报恩?”
祝辛:“嗯,你住院治疗还有后续恢复的一切开销我都会负责,还有什么需求你也可以……”
哐当一声,耳边传来巨响,紧接着通话中断,想来是被砸了。
话说到一半停下来,祝辛看了眼,已经跳回锁屏界面了,刚要扣上手机,方才挂掉的电话又打来了。
祝辛接起言简意赅:“怎么?”
程林刚叫人打发走那护工,心情还没平复但是明面上已经听不出来了。
他问:“有什么需求都能告诉你?”
祝辛重复最要紧的定语:“能力范围之内。”
程林嗤笑一声:“好。”
等人来的间隙,程林反复思索自己又哪里没做好惹了人家不高兴,思前想后想到脑仁疼也想不到就这么一会儿谁又招了小祖宗,叫来助理一起复盘,从醒来回忆到上次见面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明明昨天还好好地。
等等,昨天?所以是今天出的问题?
祝辛正在翻看从地下车库捡回来的文件袋里的东西,牛皮纸袋上有深褐色的斑点,是干掉的血迹,袋子里面有猫的检疫报告和疫苗接种证,手续疫苗都有时效要求,检疫报告办理日期是两周前,芯片植入时间已经接近临期,快到五年了。
——祝辛意识到什么,需要确认一下。
祝辛进门前一秒,程林还在跟助理回想这一天发生了什么,祝辛推开门,二人立刻转换表情,程林清了清嗓子打暗号,助理立刻一本正经跟他说起最近收购的那家能源公司。
祝辛看穿了,也没耐心看他们演戏,直接问:“叫我来干什么?”
助理见状很识相地告辞,临走前还不忘加固一下方才的商务气氛:“程总,我今天还有点事,这个项目下次有时间我再跟您汇报。”
人走了,走的时候还带上了门。
祝辛站在很远处不过来,等程林开口,程林伸着勉强完好的左手捂额头,皱着脸做痛苦状:“见不着你,头疼。”
祝辛神情不动,走过去坐到病床跟前双手环胸凝视程林,程林满头雾水,也忘了接着演,疑惑问:“怎么这么看我?”
祝辛试图从程林那张向来瞧不起真心和感情的脸上看出一点什么,但是看不出来,哪怕程林偶尔会说一些奇怪的不符合他性格的话也叫人不愿意相信——他总指责自己冷漠,总说自己对别人心软而不对他,可是实际上,程林完全不需要他人可怜。
在祝辛看来,要是有人试图怜悯程林,那人大概会死得很惨——被程林弄死地很惨。
可怜、怜悯、喜欢、爱,于程林而言都是消遣,谁要正儿八经说这些一定会被他嘲笑。毕竟他不止一次这么表示过,而且总说自己过于心软。所以他一边嘲笑自己软弱可欺,一边又让自己可怜他就显得很好笑。
终于,祝辛开口:“我的时间也很宝贵。”
很冷漠,相当不近人情,比五年前难搞得多。
程林叹气:“知道。”
祝辛点头:“所以我不想每次都跟你说一些无意义的话。”
程林无奈:“这就没道理了,哪回不是你不乐意跟我说?不都是我想说,你不搭理我?”
祝辛不认可这话,他拿起桌上的苹果在手里把玩,道:“如果是说要我原谅你再给你一次机会这种话,在我看来和废话没有区别。”
程林牙根都在发涩,但是笑起来,似真似假地叹息:“祝辛,你要这么想,我还能说什么呢?”
除了低声下气,他已经什么筹码都没有了。
——他曾经有很好的机会留下祝辛,五年前,只要他不愿意,谁都带不走祝辛,只要一个念头,祝辛就是他的了。
准确地说,很多次很好的机会。然后都错失。
把照片送给祝宏飞的那个雪夜是最好的机会,同样也是最恨祝辛的一天,哪怕有误会也无所谓,程林确信自己不是个会后悔的人,哪怕后来知道祝辛无辜,只要得到了他就不会再愧疚——他对祝辛一次次的退让和放过从来都不是因为愧疚。
愧疚心这个东西程家人不长。
那天他本来可以彻底打碎祝辛,将他重组,叫他成为玻璃展柜里最漂亮的展品,然而最终他犹豫了。
雪地里的祝辛像一只走失的小兽,绝望地看着自己,满怀悲戚,投向雪地,不向自己求饶一句。
他本该在那天彻底拥有祝辛,但是没能。他甚至不敢在祝辛清醒的时候抱他一下,他害怕祝辛,怕从他眼里看到厌恶,怕看到他的祝祝心如死灰。
万不该,那张脸万不该万念俱灰。那个瞬间他是这样想的。
可他原本的想法是什么呢?
得知祝辛身世,不明上一辈恩怨隐情,恨与其他情绪夹杂,孙宁以为他会下狠手弄死人,可哪怕误以为有血仇的时候他也从没想过跟祝辛你死我活,于他而言是不是仇人其实不要紧,他没那么高的人伦观念血仇就飞到要报,他只惊喜于他要有一个伴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