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洛瑶公主!久仰!”云浅月并未下马,端坐在马背上淡淡一笑,声音清泠如水,“公主姿色倾城,更是名不虚传。”
洛瑶公主一笑,刚要再说什么,少年关上的房门忽然又从里面打开,他站在门口脸色不好地对云浅月道:“子书哥哥去了翠微山的碧波亭,你要找他就去那里。”
“好!”云浅月点头。
少年“砰”地一声又关上了房门。
云浅月想着这孩子火气还挺大,她收回视线对洛瑶公主道:“抱歉,我得赶去翠微山,就不与公主叙话了。改日再叙。”
“浅月小姐找太子皇兄有事儿?”洛瑶公主仿佛没听见云浅月告辞的话,笑问。
“是有些事情。”云浅月出于礼貌,自然不能扔下一句话就离开。
“太子皇兄这两日一直喜欢翠微山的景色,所以每日都会去待个一时半刻。”洛瑶温婉地道:“浅月小姐是昨日刚刚来吗?那日我见到景世子,没见你与他一起。”
“不错,我昨日刚到。”云浅月笑着点头。
洛瑶公主看着云浅月,眸光定在她清丽脱俗的脸上,似乎很是认真地道:“景世子很好。”
云浅月心思一动,浅浅一笑,“是不错!”
洛瑶公主低下头抚弄衣摆,白皙纤细的指尖上的豆蔻指甲莹润,她动作很慢,似乎拂得很是认真,云浅月倒是不急着走了,而是淡淡看着她,须臾,她忽然抬起头对云浅月一笑,“时辰是不早了。浅月小姐要找太子皇兄尽快去吧!翠微山的路不太好走,你要多加小心。另外太子皇兄虽然看着亲和,实则不好亲近,对我们姐妹都不甚亲近,除了玉儿例外。”
“多谢公主忠告。”云浅月调转马头,打马离开了这座院落。
弦歌看了洛瑶公主一眼,提着心跟上云浅月。凌莲和伊雪也看了洛瑶公主一眼,齐齐打马跟上云浅月,一行四人很快就离开了这条街道。
洛瑶一直目送着云浅月的身影离开,直到那淡紫色的身影消失视线,她才收回视线,转身向院内走去。
“公主,您……”翠儿跟上洛瑶公主,偷看着她的脸色。
“她就是云王府的浅月小姐啊!我一直就想见她了,和荣王府的景世子一样,一直都想见。”洛瑶转头看了翠儿一眼,低声道。
翠儿担忧地看着公主,“公主,景世子和浅月小姐……”
“去采些菊花洗净,沏一壶菊花茶给景世子送去。景世子这些日子劳累,就咱们这个院子里有菊花。”洛瑶公主打断翠儿的话,对她吩咐。
翠儿一怔,点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洛瑶不再说话,提着裙摆向房间走去。云浅月打马出了这一条街,勒住马缰,驻足回头看向那处院落。心里想着刚刚洛瑶公主的话。最后对她说的那一句话实则是意味深长。她忽然笑了笑,对身后的弦歌等三人吩咐,“我知道翠微山在哪里,你们不必跟着了。”
“浅月小姐,世子让属下给您带路。”弦歌立即道。
“他让你带路不过是因为我找不到玉太子下榻的院落,如今玉太子不在院落里,而是去了翠微山,我找得到翠微山,所以你不必去了。”云浅月摇摇头,见弦歌还要说什么,对他道:“你去知会你家世子一声,就说我去翠微山了。”
弦歌见云浅月坚持,只能住了口,点点头。
云浅月看了凌莲和伊雪一眼,二人齐齐点头,她打马向北城而去。
河堤的方向是南城门,翠微山在北城门,云浅月很快就出了北城,沿着河谷的河道向翠微山走去。河谷县城方圆十里的道路早已经修葺好,但路面上难免有些河水淤上来的泥沙。马蹄踏上去有深深的足印。
路上有几名昨日在府衙见到的官员,正带着士兵疏通道路。见到云浅月连忙见礼。云浅月坐在马上点点头,绕过这些人走上了翠微山的山道。
来到翠微山下,云浅月一眼便看到了半山腰处的凉亭,也就是所说的碧波亭。碧波亭内坐着一个人影,那人影是背对着这边,看不到容貌,但可见锦袍奢华,点点华光。她盯着那人影看了片刻,翻身下马,徒步上山。
山上的山石果然松软,但云浅月脚步极轻,并没有踩到石子滑落发出动静。
这一路不知道脑中想了些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想。等到云浅月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碧波亭外。她停住脚步,见男子依然背着身子而坐,似乎不知道有人来。
云浅月看着他,青丝如墨,墨玉簪几乎和青丝的颜色融合在一起。他周身气息似乎融合了洒落在半山腰的阳光,很是温暖。她深吸一口气,张了张口,声音暗哑,“小七,是你吗?”
男子身子一僵。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云浅月声音轻若云烟。
男子猛地转回头,看向云浅月。
云浅月看到了一张绝滟姿容。肤如玉,眉如黛,如仙人妙手鬼斧神工,又如聚集了远山青色春秋之花的所有精华,织染了这样一张玉质容颜。除了一双眼睛,她再寻不到往日的点滴。她心震了震,忽然轻笑,“我从来没有想到再世为人的你竟然还会是个大美人。啧啧!”
玉子书眸光刹那闪过万千情绪,同样盯着云浅月的脸,盯了片刻,似乎被她的笑声惊醒,他忽然撇过头,有些郁闷地道:“我也没想过这副容貌被你嘲笑。”
云浅月忽然大笑起来,不顾忌地嘲笑道:“真女人!”
玉子书转回头,忽然站起身,两步走到云浅月面前,伸手照着她头上敲了她一下,恼道:“你这是要逼我毁了这副容貌吗?”
“不敢!不敢!”云浅月强忍着笑摇头,捂住脑袋埋怨道:“都两辈子了,你怎么还改不了打我头的毛病?”
玉子书忽然住了手,眸光有几分欢喜,几乎忧郁,几分温暖,几分恍惚,几分复杂地看着云浅月,身子也因为云浅月的这句话再次僵住。
云浅月眼眶一酸,忽然上前一步,伸出双臂抱住眼前的男子,手臂抱得紧紧的,整个人黏在了他身上,哽咽地道:“小七,你活着真好!”
玉子书身子微微一颤,绝滟的容颜微微动容。
“我想过无数种,却从来不敢想你能活着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云浅月轻声道:“这不是梦吧?应该不是梦的,要不你掐我一下。狠狠地掐,别手软。不过我知道你对我从来不手软的。那次我受了伤不好好养伤,还背着你偷偷跑出去酒吧,喝了最烈的酒,险些被人非礼,你后来不是将我的腿都给掐青了吗?好几个礼拜那青都不下去。”
“芸儿,真的是你!”玉子书眼眶同样一涩,伸出手臂将云浅月抱住。
“嗯,是我,是我!”云浅月吸着鼻子点头,她不想流泪,但眼泪似乎不由自主地顺着眼眶就流了下来。
“我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玉子书声音沙哑。
云浅月不说话,本来很浅的眼泪汹涌而出。也许不见到的时候会想各种各种见面的情形,会想无数种理由让心情平静,会拿时光流逝多少年来对比觉得心境会平淡无波澜,会让那一种记忆和感情深埋心底,但是直到这一刻,所有的防线却轻而易举地被摧毁。她想痛哭一场,大哭一场,哭得酣畅淋漓,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体会这种相见同样也能触摸得到的感觉。
这样想着,云浅月也确实这样做了。汹涌的泪很快就染湿了玉子书胸前的锦袍。
玉子书不再说话,只抱着云浅月,没阻止,任由她哭。
整个翠微山飘荡着云浅月的哭声,隐隐约约,传出很远。
两盏茶之后,云浅月的眼泪依然不停,玉子书无奈地一叹,伸手推了推她道:“芸儿,你再哭下去的话我就被你的眼泪淹了。”
“就要淹了你。”云浅月哭得厉害,一时止不住,抽泣着道。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难道你想要我堂堂一国太子做太监不成?”玉子书笑问。
云浅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哼道:“你这个笑话真冷。”
“是你笑点太低了!”玉子书道。
“我还没哭够呢!再让我哭一会儿。”云浅月说着话又嗡嗡地哭了起来。
“你还是别哭了!哪怕不可怜我的衣服,也要顾忌一下景世子。你一会儿红着眼睛红着鼻子回去见他,他还以为我欺负了你。”玉子书似乎很是无奈,伸手在云浅月的身子上拍了拍。
云浅月没想到他这么轻易的一句话就提出了容景,哼了一声,“你本来就欺负我。”
“我冤枉!”玉子书举起手。
云浅月一把推开他,看着他胸前好好的锦袍被她弄湿得一塌糊涂,又看到他举着手的样子配上他的容颜外貌无比怪异,她笑着瞪了他一眼,“就冤枉你!”
玉子书放下手,看着自己的衣服苦笑。
“这衣服很贵吧?”云浅月掏出手帕,抹着眼泪道。
玉子书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云浅月又道:“反正你是东海国的太子,有的是钱,还在乎一件破衣服?干脆脱下来扔了再换新的。”
“这衣服能给你接了眼泪也值了!不过自然不能扔,要好好拿给景世子看看,让他赔我一件。东海国虽然有的是钱,但我爱民如子,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玉子书笑道。
云浅月无语,“你真是一个好太子!”
“嗯!我是一个好太子。”玉子书肯定地道。
“我就不赔你!也不让容景赔。”云浅月抹完了脸上的眼泪,上前一步,用娟帕抹擦拭他胸前被她哭湿的水渍和污渍。
“景世子说了,你若是哭花了我一件衣服,他赔十件的价值。”玉子书看着云浅月的手,目光温暖含笑。
云浅月手顿住,“他真这么说?”
“嗯!他派人给我传话时候是传了这样一句话的。”玉子书点头。
“这个败家的家伙!”云浅月愤了一声,用力地在玉子书胸前擦了两下,有些恶狠狠地道:“他赔了你也不准要。”
“我很想要。”玉子书笑道。
“想要也不准要。”云浅月擦拭完了,将手中的娟帕揣进怀里。
玉子书看了一眼月牙白的娟帕,揶揄地看着云浅月霸道的样子,笑道:“芸儿,我若没有记错的话,你还不是荣王府的世子妃,还没嫁给景世子吧?这就开始为他省钱了?”
云浅月脸一红,“这证明我有贤妻良母的潜质。”
玉子书笑笑,看着云浅月红着的脸不再说话。云浅月抬眼看他,两人四目相对,忽然无声。片刻后,玉子书伸手将云浅月重新抱进怀里,用极其认真低沉的语气叹道:“芸儿,我以为你会为了景世子而不认我。幸好!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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