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话果然是没错的。暂且留着宁嫔一条性命,不过是为了将身后的阴谋全都挖掘出来而已,而对于似跳梁小丑似的肖家,皇上可就没打算让他们好过。
叶秦岚让西宁王爷带着御林军将肖家里里外外全都抄过来,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肖家众人压入天牢候审。
不过须臾之间,原本钟鸣鼎食之家的肖家便只剩下衰井枯藤,残垣断瓦。京中各大户人家均被皇上这雷霆手段惊得回不过神来。如今尚在年节时候,按着以往的规矩,皇上就算是要斥责朝中大臣,也得等着过了年再说,至于抄家问斩什么的,就更是忌讳在这大过年的时候进行,可不是个什么好兆头。可是如今皇上竟然龙颜大怒,在年节时候便让人将户部侍郎家给抄了,可见这肖家是犯了皇上天大的忌讳。
叶秦岚将肖家这一番休整,倒是让忠顺王爷心中开始警觉起来,只可惜为时已晚。北疆的局势已经完全不在忠顺王爷长我之中,再加上忠顺王爷唯一的世子不知道怎么的在青楼和人争夺花魁,被人打得下半身瘫痪,这辈子是再别想能从床上爬起来。等着忠顺王爷反应过来不对劲,带着兵丁到那青楼里去捉拿那些人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忠顺王爷顿时大怒,让手底下的人拼了老命查访了三天方才查访到一点子消息,直说那一帮子人不是京城中人,到有几分像是江湖上的人。
忠顺王爷知道了之后险些没厥过去。好一个江湖上的人!且不说江湖上的人一向对于朝廷是十分避讳的,既不亲近,也不疏远,更别说是自找麻烦上身了,怎么竟会到京城来,好巧不巧还将自己的儿子打成了残废?争花魁,这里有便是三岁小孩子也是不信的!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如今那些行凶的人早已经无影无踪,皇上知道后也甚是恼怒,让人花了肖像发至各州府卫所,按图索骥,可是那些人既是有备而来的,做好了这事情之后又如何会露面呢?倒是因着这事情闹得朝廷上下议论纷纷的,那些个该死的言官便抓着不放,说自己管教无方,竟让自己儿子公然违抗皇上的圣旨,光天化日之下逛青楼!忠顺王爷想起这事情就牙痒痒,那些个该死的言官,言下之意是着了打也是活该了?
这个春节注定了是一个不寻常的春节,宫里宫外,朝上朝下的气氛都在以极快的速度变化着。街上巡逻的官差也渐渐多了起来,并且悄悄由原先普通的官差变成了羽林军中的精锐。京中的百姓们也开始渐渐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渐渐的便不再出门,只是时不时上街买一些必须品,好些稍稍富裕的人家甚至将柴米油盐等东西买好了囤积在家中,平日里便大门紧闭,生怕招惹来了不必要的麻烦。
就在这样紧张而不寻常的气氛之下,不管是朝中大臣还是平民百姓,都是有些战战兢兢地过完了这个让人心底发毛的元宵。转眼之间,便到了探春出嫁的日子,叶秦岚一早便让人到贾府将黛玉惜春等人接进皇宫来,只说是探春舍不得黛玉,让她到宫里陪着即将要出嫁的郡主。
贾母等人如何不喜出望外,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呢,连忙让人收拾了东西,将惜春和黛玉一同送到宫门口,便见着王德安早早带着人后再门口,将黛玉和惜春接进去了。
黛玉等人到了纹鸳宫的时候,云雪琉早已经到了,正在看着屋中乱作一团的众人,和已经盛装打扮了的探春。
云雪琉看着探春头上那金灿灿的那一定凤冠,不禁打了个寒战,悄声问道:“三妹妹啊,你头上的这些个东西重不重,我看着……”
探春听见这话立看了看旁边的嬷嬷都忙着找了胭脂水粉来上妆,便也悄声回答道:“可不是么,我这脖子都酸了。虽说这东西看着倒是漂亮了,只是戴起来甚是遭罪,若是依我,我倒是想要将这劳什子拆了,免得到时候这一天下来,我着脖子定然是不会动的了。”
云雪琉看着那顶金光灿烂的凤冠,不禁心生敬畏之心。探春如今是以王妃之礼出嫁,便是这一身沉重繁琐的行头,若是等到自己出嫁……想到这里,云雪琉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若是可以,定然要求了皇上的恩典,让自己大婚时候头上的东西少些,不然为了一个皇后的虚名,弄得颈椎错位,这生意可是亏大了!
云雪琉这时候还不知道,就是这一个简单的想法,让她在家中早已经计划好了的和皇上举案齐眉相敬如‘冰’的日子便就这样化为了泡影。不过这事情,虽说不能如了云雪琉的心愿,但终究是他们两人的福气。
探春看着雕花铜镜中那个盛装打扮,眉眼含春的女子,心中忽然有些恍惚。自己一向是个干净利落的性子,素来均是淡淡上一层脂粉便罢,从未曾上过这样浓重娇艳的妆容,不知道他见了自己今日这般模样会作何感想。
探春正在神游,便见有南安王妃过来踢自己梳头。这事情原本该着自己的母亲来做,为的是带着母亲的祝福,让自己能够顺顺利利嫁到夫家,和和美美地过完下半生,只可惜,在自己的生身母亲赵姨娘眼中,自己不过就是个为她争权夺势的工具;在嫡母王夫人的眼中,自己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如今既然是南安王妃认了自己做女儿,又上了皇家的玉牒,便是正经的皇家之人了,自然是南安王妃来做这件事情。
“一梳青丝夫妻情长,二梳到底子孙满堂,三尺红绳结就如意吉祥。”南安王妃拿着羊脂白玉的梳子,轻轻地、缓缓地替探春梳着头发,也不禁想起了自己大婚出嫁的时候,也是这样带着父母满满的祝福,走到了另一个陌生男人的身边,只可惜……
南安王妃微微出神,但感觉自己手底下探春的脑袋似乎是不堪那凤冠的重负,轻轻晃动了一下,连忙回过神来,将眼底微微的泪意收了回去,笑叹道:“好孩子,你我虽说在一起的时候不多,但却颇为投缘。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日后若是遇上了什么难处,便尽管让人来和我说,我自回替你撑腰。虽说山高路远的,但必然不叫你受了委屈就是。”
探春听见这话心里也不禁一酸:家中老太太太太等人见自己要出嫁了,满口都是什么荣耀满门之类的话,眼中全都闪着金光,就好像自己便是个长了腿的摇钱树,却是没有一个人看见自己远嫁背后的凄凉,也没人说过一句真真正正关怀自己的话。可是南安王妃虽说是自己后头认的母亲,究其缘由,不过是因着自己要远嫁和亲,方才有了自己这个平南郡主,可是说出口的话确实情真意切。
探春也含泪笑着说道:“母妃放心罢,女儿定会好好的,不教母妃担心。”
边上看着的云雪琉、黛玉、惜春几人见状也是觉得心酸,朝夕相处的姐妹,如今便要这样出嫁了,还是嫁到南疆那样远的地方,将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
黛玉将紫鹃一直捧在手中的东西给了探春,笑着说道:“我原本是江南人氏,后头因着母亲去世了,进京来住在贾府上,便一直和你们姐妹在一起,从未曾分开过。这么些年来,咱们姐妹之间的情分也算是难得的,也算是咱们之间的缘分了。今日你就要出嫁了,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的,这东西你便留着做个念想罢。”
探春接过手来一看,见是一幅精致的刺绣,上头绣着的并不是什么鸳鸯戏水之类的,却是一幅探春的绣像,头上戴着金丝凤冠,堪堪就是大婚时候的样子,只是细看的时候,便发现那金丝凤冠并不是今日的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