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听王夫人说了这话,方才安心说道:“论理,我只是二爷身边的
一个奴婢,伺候得好了,主子便多留几年;若是伺候得不好,便打发出去也不是
什么大事。可如今在太太跟前,我便大着胆子多说这几句话。”袭人稍稍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如今是里娘娘的旨意,却是违抗不得的。可娘娘虽说是为了二爷好,奈何二爷本
就是个不喜读的子,现如今和姑娘们一并住在园子里,老太太太太又隔了些路,自然是不好管教二爷的。”
王夫人听了这话,大感
意外,便合掌念声“阿弥陀佛”,由不得赶着袭人叫了一声“我的儿,亏了你也明白,这话和我的心
一样。我何曾不知道管儿子,先时你珠大爷在,我是怎么样管他,难道我如今倒不知管儿子了?只是有个缘故:如今我想,我已经快五十岁的人,统共剩了他一个。他又长的单弱,况且老太太宝贝似的,若管紧了他,倘或再有个好歹,或是老太太气坏了,那时上下不安,岂不倒坏了。所以就纵坏了他。”
王夫人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如何不知道他是个不省心的,只是家中姐妹无论品德才学均是好的,我想着若是他们在一处,也能教导着宝玉些。”
袭人小心接着回到:“今儿太太提起这话来,我还记挂着一件事,每要来回太太,讨太太个主意。只是我怕太太疑心,不但我的话白说了,且连葬身之地都没了。”
王夫人听这话内中有因,便忙忙问道:“我的儿,你果然是个有心的,也不枉了老太太和我疼你一场,有什么话快快说来,只别教别人知道就好。”
“也没什么,只我想着那院子里虽好,只太太日后还是想着法子让二爷搬
出来罢了。”袭人似乎意有所指地说道。
王夫人听得此言,连忙起身拉住袭人的手问道:“好孩子,我听你这话内中大有缘故,可是宝玉在那园中和什么人作怪了?”
袭人忙忙说道:“太太别多心,并没有这话.这不过是我的小见识。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姊妹,虽说是姊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便是外人看着也不象。二爷素日格,太太是知道的。他又偏好在
我们队里闹,倘或不防,前后错了一点半点,不论真假,人多口杂,那起子小人的嘴有什么避讳,心顺了,说的比菩萨还好;心不顺,就贬的连畜牲不如。二爷将来倘或有人说好,不过大家直过没事,若要叫人说出一个不好字来,我们不用说,粉身碎骨,罪有万重,都是平常小事,但后来二爷一生的声名品行岂不完了,二则太太也难见老爷。俗语又说‘君子防不然’,不如这会子防避的为是。太太事情多,一时固然想不到。我们想不到则可,既想到了,若不回明太太,罪越重了。近来我为这事日夜悬心,又不好说与人,惟有天知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