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恒这一声吼,既怒且狂,如一头红了眼的怒狮,杀机凛凛,杀气腾腾。那些士族子虽是轻慢放诞,但毕竟宽衣广袖,涂脂抹粉,徒落一个唇红齿白,却多是手无缚**。平日只声色犬马,饮酒服药,高雅一点的不过吟风弄月,诗词曲赋,哪里真见过红眼搏命血厮杀?把人放进笼子里与猛兽斗,他们看来是娱乐,可把猛兽放出来与他们斗,如何经受得住?
故而一下子都被齐恒镇住了。他们不是没见过齐恒打架,可是这般咬牙切齿不顾一切地架势,委实骇住他们了。
那些人怔住,齐恒也老实不气,上前抓了人,便开始痛殴。
齐恒发了狠,一脚下去,踹翻了人,一拳下去,溅出了血,一挥肘,将人甩飞在地上,然后将那个扯陆雪弃最凶的人撂倒在地上,一下一下狠踢!
不知谁尖声叫道,“杀人了!”顿时众人大乱,作鸟兽散,也不知怎么便惊了马,那马载着陆雪弃突然发狂地横冲直撞出去,一时之间尖叫连连,东奔西躲乱作一团,连汝阳王也被闯过来的马车弄得人仰马翻!
齐恒也顾不得打人了,嘶吼道,“雪奴儿!”
那马车直奔出了百十丈,才被陆雪弃勒住马首停下来。齐恒疾奔过去,脸都吓白了,“雪奴儿,没事吧!”
陆雪弃没有答话,只伏在马背上,侧首回望过去,那眼神如咬住猎物咽喉不松口的野豹子,冷酷而安静。
齐恒打了个激灵。他猛地明白,凭雪奴儿的御马术,这不是马突然受惊,而是她借马杀人。
她身后的街道上,横七竖八的士族子痛苦呻吟,有的一动不动,殷红的血在地上漫染开来。
齐恒那个瞬间,反而冷静了。事到临头,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正逢陆雪弃一软从马上瘫倒,他胳膊一伸,便捞在了怀里。
“雪奴儿!雪奴儿!”他佯装厉声地唤了几声,然后也顾不得谁,直将陆雪弃放到马上,他翻身上马,向临安王府奔去。
陆雪弃道,“王爷要干什么。”
齐恒道,“我护不住你了,我三哥能护住。从此后你再不用面对这些人,不用再杀人,就忘了,只当从来没来过京城,从来没遇到过我!”
齐恒这话悲凉慷慨,却只惹得陆雪弃无声地惨然一笑。
临安王是快步迎出来的。齐恒扯着陆雪弃,一头便跪在了临安王面前。
临安王只盯着他,没出声。
齐恒悲声道,“三哥!我闯祸了!所有事我一个人担着,跟谁都没关系!”
说到这他突然哽咽了一下,“这便是雪奴儿,全当我最后求三哥一件事,请三哥照顾好她,护她周全,让她去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安安静静生活。她身世孤苦,品技艺不容于世,又因貌美,无处不被觊觎,天下之大,无处安身,万望三哥怜惜,给她个栖身之地!”
说完齐恒竟是很悲怆地重重叩了三个头。临安王示意下人带陆雪弃下去,躬身去扶齐恒。
齐恒不肯起来,只硬声苦笑道,“是阿恒不争气,辜负三哥期望。三哥身边皆是天下英杰,没一个武夫阿恒,倒也好!”
临安王道,“阿恒是还记恨,三哥责骂你这句吗?”
齐恒笑道,“没有,我本来就是武夫,做不到三哥和陆二哥那般宠辱不惊,文采风流!”
临安王复又扶他,齐恒还是执意跪,临安王不再勉强,说道,“事情我知道了,你不要冲动,只要你真能把陆姑娘放下,不是没有转机。”
“不!”齐恒猛然抢了一声。
临安王闭了嘴,半晌,负手叹气道,“楚先生已经去救护被你痛殴的人去了,只要把命抢回来,其余的皆因马惊所致,也不至于有什么大不了的罪!你跟我过来,我们这边商议。”
临安王说完,便朝着房走去,齐恒只有爬起来跟上。那日天气晴朗,明媚的冬阳落在桌上,一大丛茂盛的水仙,正含苞待放。
临安王也未坐,只侧首看着他,“你刚才那番交代我,是要陆姑娘从此找个安静的地方,隐红尘,无忧度日么?”
齐恒有点愕然,应了声是。
临安王道,“我若依了,你从此可以放下么?”
齐恒没说话,眼中是一种悲怆的懵懂,茫然但又锐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