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慢回头。曲二抬手,似要搭上她肩头,手指动了动,又一根根收回,微笑说:“没什么。”
夏花苍白一笑,步履匆匆地离开。直到她背影消失,曲二一声轻叹。
他连自己的路都还要摸索着走,又怎么指点旁人该走的路呢。
再度站在曲准身前,他说明了决定。曲准有些意外,但没多说,吩咐道:“第一个任务,去处理大郎留下的烂摊子。”
曲二问:“怎么算处理?”
曲准道:“无论用什么方法,收拢驼驼山的人马。做不到,就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曲二平静地说:“这是您当初也没有做到的事。”
曲准笑了下,目光沉沉:“那是因为一群山匪,不值得我兴师动众。况且,当初陆老当家还在。现在,他已经死了。”
曲二再没说什么,点点头:“好。”
曲二刚走,曲准的亲信进屋,面上带笑,说:“恭喜郎君,二郎终于愿意走出一步了。”
“他娘那样的人,居然能养出他这么不争不抢的性格,也不知像了谁。”曲准摇摇头,语气一转:“那边什么回复?”
亲信道:“公主拒绝了,说没心情钓鱼。”
曲准笑:“恐怕是心情太好了吧。”
亲信问:“您是觉得大郎这次的事,和公主有关?”
“至少也是落井下石。老大这毛躁性子……”曲准轻哼一声:“偏偏还和公主不对付。”
亲信小心地说:“她们若是对付了,对您来说,恐怕也不太妙。”
曲准瞥他一眼,没有反驳,说:“老大……看京城那边的形势,姓何的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这批战马得抓紧时间交易,这次就让老大也跟着去吧,跑这一趟得些时间,最好能磨掉那急躁的性子。”
“是。”亲信感慨道:“姓何的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离皇位近了,就被冲昏了头脑,什么都顾不上了。”
“不说他是个卖草鞋的,”曲准自言自语般说:“这天下,便是王侯将相,谁能对那位置无动于衷啊……”
曲准起身,坐到棋盘前,也意味着该送客了。亲信迈出的脚步顿了顿,转回身来,有些迟疑。
曲准让他直说,他才开口:“您最近的动作和从前不太一样,尤其在公主的事情上。”
曲准摩挲着额角,沉默片刻,缓缓道:“那次在军营,你看到了吧?”
亲信道:“公主在的那次?是,我见到了,您有意杀鸡儆猴。”
曲准笑了下,意味深长地说:“杀鸡儆猴?那也要有效果才算。”
亲信不解其意。
“你以为,”曲准问:“寻常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人死在眼前、血溅在身上,而她还只有十二岁,会怎样?”
亲信不假思索:“畏惧。”
曲准说:“我派去的人回来却说,比起畏惧,这位公主更愤怒。”
亲信想了想,说:“有那样暴虐的父亲,又经历过山匪,或许也该如此。”
“不。”曲准摇头:“有那样喜怒无常的父亲,更应该恐惧才对啊。”亲信肃然:“这样看来,这位公主并非看起来这么人畜无害。”
“这样不是很好。”曲准声音冷冷:“比起不谙世事的天真公主,我倒更希望她懂事一点,这样才好和她……讲道理。”
亲信若有所悟:“那钓鱼的事情?”
曲准理理衣袖,随口道:“她心情不好,就过几日再约。”
亲信说:“还有一件事。”
曲准眼神示意,他斟酌开口:“倡肆那边,各处都已经报上了名单,计划这几日动手。但是,我看到,秋叶娘子也在名单上,恐怕是娘主的意思。”
“秋叶?”曲准愣了下,皱眉:“这也值得和我说。”
曲准摆摆手,亲信离开,按照他的吩咐给曲大带去了消息。
曲大要随商队前往买马。
曲二从军、曲大买马,这两则消息没多久就传遍了曲府。
娘主率先听闻曲二从军的事情,正拉着曲二一番喜悦,紧接着又听到曲大去买马的消息,脸上的笑容消散几分。
邢州本地也有马匹繁育,但真正的战马,还要数北方边境的品种最优,曲准时常派人前去交易。只是从邢州过去,路途遥远,遑论如今局势混乱,青州刺史正和何贼对战,说不定就要被牵扯进去,对曲大来说,简直是近乎打发的安排。
但换个角度,买马这样的大事,曲大如果能办好了回来,足够抵消他的错处。
娘主不禁忿忿:“你耶怎么也不肯放弃他!”
曲二说:“这才刚刚开始,哪里就到了放弃的时候。”
娘主又自我安慰地笑起来:“不管怎样,这次是你赢了一局,他要去买马,这一走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这就是你的机会了,千万好好表现,把驼驼山的事情办好,让你耶看看,曲大做不成的事情,你能做到!”
曲二提醒:“我是要随军去的,这一去,也不知多久。”
“那也比曲大好些。”娘主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