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嘴,叹了口气,干脆不说了,就等杨景安一口气说完。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为什么要录用你?”
“没有。”她撑起身子,盘坐在床上,搔了搔后颈,只差没有动动食指掏掏耳朵。
“因为你身上有一种细水长流的特质。”
她听了,皱了眉头,却没有接话。
“也就是说,你可能会觉得自己好像拉不到业绩,但其实是因为你是属于人脉累积型。”杨景安在电话的另一头接着说:“你的成绩必须后期才看得出来,所以你现在放弃太可惜了。”
是这样吗?粱若颖想起一次又一次被客户挂电话的经验,还有一次又一次被屋主给请出家门,她实在很怀疑店长的话。
“我”有工作是很高兴,可一想到又得回去面对叶东旭赏给她的那几个物件,她就老觉得心里有疙瘩在。
“不然,店长,我考虑两天好吗?”
彼端静了几秒。
“好啦,你再想仔细啦,毕竟你也这么辛苦撑了这么久。你想想看,你现在不做了,那几间房子的业绩你都没有份款!”
“我知道。”
她苦笑,没想到这店长比她这个当事人更在乎她该领的奖金。
接下来几句寒喧之后,他俩先后断了讯号。
她的世界又回归于安静无声。她坐在床上,有些恍神——所以,叶东旭是真的会把快炒店给收了吗?
抑或,正因为他打算把店给收了,才会一古脑儿把所有的事情统统都告诉她,然后从此不必打照面?
听来好像很可笑,但其实不无可能。
她想起几个小时之前,自己在叶东旭的车上失态了。姑且不论自己是否伤害得了他,她其实更想知道——他究竟希望她拿出什么样的反应来面对?
念头至此,她深呼吸了一回,滑动手机桌面直至通话功能页。
她尚未记录他的号码,但那十个数字所代表的那个人,她怎么能忘?她按下拨出键,话机贴在耳边。
就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她的心跳已经激狂到无法自已。
没一下子,彼端有了回应。
“喂。”是他的声音。
“呃”她提气,压抑不住那几乎可以淹没她的紧张感。“那个,是、是我,梁若颖”
“我知道。”
他的口吻听起来很平静、很稳重,与她的惊慌失措成了强烈对比。
“那个”她舔舔下唇,忽然觉得口干舌燥。“那个,我想我应该打电话跟你道个歉。我刚才反应太大了,对不起。”
对方静了静,道:“没有必要。”
这话轻轻地在她心上划了一刀。
是啊,没有必要。
“也是啦。”她勉强笑出声来,道:“反正做都做了,伤害也已经造成,现在才道歉未免也太厚脸皮了点。”
电话的另一端没有答话,只是保持着沉默。
这样的气氛太难熬。
“那、就这样,不好意思”她就要收线。
“你过来我这里。”
突然,他这么说道。
“嗄?”她错愕了下,怀疑是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我待会把地址传给你,你叫车过来。”
“现在?!”她吃惊,毫无心理准备。“可可可可可可是我——”
“我没说你一定要来。”他在彼端笑道:“只是我个人也不喜欢听到电话里的道歉。”
说完,他无预警地挂了电话,随后传来一封简讯。
简讯里依约是他给的地址。
她茫然地,真的不懂这个男人,他好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她所不认识的叶东旭。
她拿着手机发楞了几分钟。
最后,她下了床,随便穿上一件大衣。也许她无法预知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但,她知道自己如果选择留在套房里,将来她一定会后悔。
人对于那些从未做过的事情总是容易抱着遗憾。
尤其是——曾经在心里发芽长了根的东西。
当他看见梁若颖出现在他门外时,坦白说,他的感受很复杂。
他很高兴她来了。
但,他也很无奈,为什么连这么无理的要求她都愿意照办?
“你要当烂好人也该有点程度。”
最后,他这么说,然后退身让她进门。
“我没有想当烂好人。”她替自己辩解一句,然后跨进门槛,却只敢像个小媳妇似地站在门边。
她没料到他竟会住在这种高级大楼里。
她小心翼翼地环视客厅一圈。他有一面很大的书墙,上面摆了许多法典;他有一组看起来很舒服的沙发,还有一台五十五吋的液晶电视。
这个男人,住在一个和她全然不同的世界里。
突然,她嗅到了一丝酒味。
“你喝酒?”
“喝了几杯而已。”叶东旭回头看了她一眼。“还有,你站在那里是想来应征警卫吗?”
“哪有”她低下头,竟连看也不敢看他。“我想说,只是来道个歉,就不多坐——”
“我其实刚才说了,你没有必要道歉。”他打断了她的话。“我的意思是,你的那些反应都是你最诚实的语言,没有人必须为了诚实而道歉。”
“可是,我可能伤了你”一脱口,梁若颖立刻收声。
却已经来不及。
果然,叶东旭先是一楞,随后笑了出声。“如果你是因为觉得伤到我,那这道歉你真的可以收回去。”
“我”她抿紧下唇,煞是难堪。“我知道你可能不当我的话是一回事,可是我真的很内疚,我明明就应该要懂的,不是吗?你只是想做好你的工作,就像我一样,必须为了业绩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