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她开了灵智,生命中不再只有吃喝拉撒睡,而是过上了听玉佩说话、赤焰炸毛、真神闲扯的日子。只是她灵智太弱,仅可勉强听懂大家都在说什么,却不能为其作出什么其他的反应,这才令赤焰始终认为她从未开过灵智。
但是,即便是如此不明显的情况下,世界上还是有一个人一直怀疑着她已开了灵智,不停地与它套近乎。那人不是聪敏的神兽,也不是她的主人千轮,而是那个看起来呆呆的剔透石头,也就是现在的芙玉上仙。
明明是整个神界最呆蠢的存在,在这件事上,小玉佩竟然变得如此机敏,那时候的小猪崽觉得此事实在是颇为稀奇,且一度有些想不明白。
于是,日复一日的相处下,前世的小猪崽终于也动了修炼的主意,想与那个喜欢缠着自己玩的玉佩说上一两句话,即便是打个招呼也好。
这样,她就能在小玉佩说“你能听懂我说什么吗”的时候,得意洋洋地答一句:“当然能!”
只可惜,还没等她找到修炼入门的法子,神魔大战已经打响了。
死亡,绝望……猪崽每日虽是生活在神界中,却依然可以感觉到从蛮荒中传回来的战争气息。
万年前记忆的最后,那玉佩被诅咒真神带到了战场,小猪崽鬼使神差地非要跟去,最终在战场上被轰成血沫,尸骨无存。
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很认真地想,若是小玉佩没看到自己死去的样子,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若是看见了,想必它会难过吧?
记忆恢复,舒棠心中半是庆幸半是难过。她庆幸自己不是什么真神,只是个普通的存在,难过的是——她明明谁都不是,却因为烈犹的误解,一路被算计到现在。
对面的千轮静静看着她,忽然又抬起了手,在舒棠眼前轻轻一抹,道:“后来,神魔大战结束,我了无生意,便将神力分为三部分。一部分给了蛮荒,使真神和神兽能保留意识与兽魂,可在万年后复苏,另一部分给了烈犹,望他改邪归正活下去。最后一部分,则是轮回了你。”
“你死的无辜,又是整个战场唯一能成功轮回的魂魄,我便想着让你代替我活下去。”千轮说完这句,苦笑一声,“我骗他说自己会堕入轮回,万年之后再来相见。可我……我只愿你代替我在这世上轮回千世而活,再不愿自己再活下去。”
“我对不起六界,对不起神界,对不起身边之人,只因我一时侥幸自私,六界只剩三界,人心动荡不安……”
她还在犹自说着,舒棠突然打断她道:“为什么你到现在都不能明白,你一开始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错的是烈犹,还有自私的神界?”
千轮怔怔站着,又听舒棠道:“若说你真的有错,那便是你后来的优柔寡断。你不能看清自己心意,又迟迟做不出决断,让烈犹始终对你抱有希望。你若真不喜欢他,一开始就将事情断的干干净净,何以出现后来之事?你态度暧昧不清,总将他看做什么孩子,可你心中当真是这般想的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便是舒棠自己,也禁不住愣住了。
她怎么突然变得这般暴躁,怎就突然将这些不该直言的话说出来了呢?
然而,千轮却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她目光放空,长久地看着前方,半晌才道:“你说的对,刚开始谁都没有错,到了后来,其实谁都错了。”
素净的脸上隐隐露出一个笑,在舒棠还不知说什么时,千轮又道:“我让你代我活下去,本就是想自私地逃避。怎想烈犹执迷不悟依然想要一统三界,如今又替你惹来了这么多的麻烦……无论怎么说,我都要自己解决了此事。”
舒棠微微张口,对面之人紧接着又道:“还有,我意识寄存的那份神力原处蛮荒之中,苗婧菡生于蛮荒,是我眼看着长大的灵智,她性格虽怪,心却是善的。烈犹当年带她离开,引她轮回成|人,后经历了种种事情才会对复活我有如此执念,她真做了什么……我也希望你莫要怪她。”
“莫要怪她?”舒棠忽地一笑,“我本将她视作好友,后又几番信她,可事实上,从认识到现在,她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对我的算计?”
千轮沉默了下,叹气道:“你说的对,看来此番又是我做错了。万年过去,我依然如此糊涂,以为自己认为是美好的事物,别人也应理解。”她垂头苦笑,蓝色的衣角无风自动,“只是,你体内融合的神力终究还是带着些我的意识,我知道,你不会当真恨起她。”
“她伤了师父……”舒棠咬住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