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妤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虞秋羽不禁诧异世上就有如此巧的事情,就听到陆妤忧心忡忡道:“大师兄,二师姐,牧昱的妖型是九节狼一事,希望你们不要告诉他人。牧昱自小因此事被烈焰门囚禁虐待,被魏慈云盯上也是因为他半妖的血脉。我怕再会遇到其他心图不轨之人……”
虞秋羽赞同地点了点头,脑海里却不禁浮现了第一次和贺牧昱见面的场景。
他说:“只要能治愈陆师姐,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还说:“若是能帮助陆师姐,死亦有所价值。”
九节狼药用价值高,浑身都是宝,难道他当时的一番话并非故意说出博取他的好感,而是真的自愿成为陆妤的鼎炉吗……他自小就遇到虚伪阴险之辈,就不怕他们也和周云鹤一样,并非真心待他,而是一心要利用他呢……
虞秋羽难以想象贺牧昱的心路历程,但两次救陆妤是事实,他说的那些话应该都是真心的。
而妤儿此刻想要照顾贺牧昱的心也是真心的。并非男女之情,只是想要亲自照料他。若是他不同意,她这一晚上绝对会担惊受怕、夜不能寐。
在他们彼此的真心面前,他又怎能只在意妤儿的名声……
见温瑶宁皱着眉似乎还想再逗留一段时间,虞秋羽心情复杂,还是将她一同拉了出去。
“牧昱——为、什、么、要、杀、我……”
满地的鲜血,那刺目的鲜血不断地从他扭断的纤细脖颈中汩汩涌出,被他用手指死死掐着的少女像个被扭断关节的木偶,巴掌大的脑袋无力地耷拉在胸前。
“我恨你!”
突然,少女愤怒地抬起脸,已哭成泪人儿的惨白小脸七窍都流着血,异常温热的鲜血随着她诛心的话语流淌了他的手上。
那都是她的血。
“都是你的错……是你杀了我……是你!你这个魔物!我以前就不该救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杀人犯!”
“陆妤!”猛然从噩梦中挣扎地惊醒过来,贺牧昱浑身都是惊悸的冷汗。他全身的衣物已经湿透,连头发也因为满头的大汗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
他惊恐地环顾四周,直到入目所及,陆妤半靠在床头边,毛茸茸的小脑袋因他的动静半抬着,迷迷瞪瞪地望着他。
突然,她恍然清醒,惊喜地站了起来:“牧昱,你醒啦!你睡了好久……”
见贺牧昱迟迟不说话,陆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又担心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猛然惊醒的贺牧昱,整个人软绵绵昏沉沉的。他浑浑噩噩地睁着无神的双瞳,脑海里依旧回荡着恐怖的画面。
陆妤还对他那么好,还担心着他,果然是梦……幸好是一场梦……
类似的噩梦,贺牧昱并非第一次梦见。上次的噩梦里,心魔也是这样怂恿他杀人的……
而这次的噩梦,逼真得令他现在仍记忆犹新。他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在陆妤嫩藕似的细脖颈上……
直到看到那纤细白皙的脖颈上赫然印着一道青紫的掐痕,还有五道明显尖锐指甲划出的血痕。
贺牧昱的眼眸猛地紧缩。他立刻焦急地伸手,又像是害怕一般迅速缩了回来,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般,紧张地低垂着脑袋,小声问道:“陆妤,是我弄伤你的吗……”
他的记忆骤然混乱,现实与噩梦混杂在一起,已然分不清梦里的哪些是现实。
只记得自己在房中等待着陆妤,陆妤却迟迟没有出现。他一时按奈不住担心,便变成小熊猫前往陆妤的院落。
而魏慈云被掌门重伤后逃窜进了玉渺峰,整个玉渺峰都加强了巡逻。他便悄悄地绕到了后山,路上,他收到了陆妤的短讯,让他紧闭房门早日休息,但这时,返回宋念辞的院落和前往陆妤的院落几乎是一样的路程,贺牧昱决定还是继续前往陆妤的院落。
反正身为小熊猫的他,和陆妤的那几只宠物都已经混得脸熟了。或许,陆妤见他千里迢迢过来,回去的路上危机四伏,还会让他留宿在房间里一夜。
抱着这样蹭睡的小心思,贺牧昱心里美滋滋的,然而下一瞬,就见到让他胆丧心惊的画面。
只见陈语蓉浑身魔气,竟是一掌扣住了脑袋。不知她使了什么邪门功法,陆妤小脸惨白地被她提起,他当即惊惧地变回人形,从储物袋里拿出自己目前仅有的备用剑。
他欲杀了陈语蓉,但从陆妤哭腔的声音中,才得知,此人并非陈语蓉,而是魏慈云换魂到陈语蓉的身上。
手里是练习时使用的备用剑,本就伤势未愈的贺牧昱根本不是魏慈云的对手。但这一时刻,贺牧昱完全没想过自己独自逃命,他只想着拖延时间。自己受多重的伤都无所谓,但一定要拖延时间至陆峰主赶到,绝对不能让陆妤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但他还是不敌魏慈云,只是接了七招,就被魏慈云劈断了手中的长剑,一剑干净利落地刺中了心脏。
在趴在地上吐血、意识模糊的时候,脑海里再度响起了心魔的声音。
【杀了他——杀了他——】
【只要接受我的力量,就能轻而易举地杀了他……】
望着魏慈云再度扣住陆妤的天灵盖,惊恐和绝望点燃了贺牧昱胸口的愤怒之火。
那一瞬间,他只想杀了魏慈云。即使入魔,他也要杀了魏慈云!
将他碎尸万段,将他挫骨扬灰,将他的灵魂撕碎、永世不得超生。
再然后……
记忆慢慢清晰地在脑海里浮现而出,意识到自己终是被心魔勾引入了魔,还差一点杀死陆妤,贺牧昱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地垂下脑袋,一瞬间晦暗无光的眼睛满是湿意。
忙着照顾重伤的贺牧昱,不打算在自己身上浪费光灵气的陆妤只是给脖颈随意涂了涂药膏。她以为掐痕很快就会消下去所以没多在意,没想到贺牧昱醒来第一句话竟是在问她是不是他弄伤的……
猜测着贺牧昱或许根本不记得他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事情,陆妤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受伤的部位,正思考措辞着该怎么对他说这件事时,就见贺牧昱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颜色,黯淡无光地开口道:“陆妤,我身上有魔气……我入魔了……”
“你是为了救我才……”陆妤顿了顿,措辞道,“可能是你被囚禁时,魏慈云对你……”
“不是……”
今日的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却也早有预兆。
自幼起,贺牧昱忍受了形形色色的殴打、憎恨和羞辱,习惯了所有人的恶意,可无论如何,都不愿让他爱慕的姑娘见到自己入魔发狂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