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府为奴,一切一切想要获得的疼爱也就不再想了。
能够活着,能够不被赶出裴家卖与娼妓,成了年少的翠烟每日里的所思所想。
即便是跟着裴璎到了李家,小丫鬟翠烟的行事也都万分小心,生怕惹了祸端。
下人便是下人,下人也永远是下人。
翠烟不敢去奢望什么。
就算是裴璎有了吩咐,有了承诺,翠烟也觉得自己就是个下人。若是想多了,便是下人也做不成。
可今夜,翠烟有了不同的感觉。
身为家主的姑爷竟然帮她打了热水,竟然担心她一个下人住在厢房会害怕,竟然怕天寒冻到她。
不管如何通晓世故,翠烟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女,她很渴望能得到这样的关心,也很渴望得到这种亲人般的疼爱。
今夜她感受到了,这份感受让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了亲人,有了疼爱她的亲人,这让小丫头不能自已地哭了出来。
哭泣是无声的,已经沉沉睡去的李峻无法知晓。
哭泣也是喜悦的,得到了关爱与尊重的翠烟,却是久久无法入眠。
次日清晨,李峻在手脚冰凉中醒了过来。
多年没有人气的房子还是太过阴冷,他下床活动了一下身子,翠烟已经将一盆热水端了过来。
见丫鬟翠烟只是穿了一件单衣,李峻让她赶紧穿上棉衣,口中也不住地叮嘱。
“天这么冷,你怎么穿这点衣服?这哪行?我都冻的要命,赶紧把夹袄穿上。你可别不注意,真要是受了伤寒,那可就麻烦了。你这个小丫头,一点也不当心。”
说话的李峻有些不像一庄之主,倒有几分絮叨的妇人模样。
翠烟没有感觉到李峻的絮叨,反倒是开心地笑着,听话地穿上了夹袄。
李峻的唠叨并没有完,即便是在洗脸的过程中也在继续着。
“其实冻着不可怕,就是怕得发烧得了肺炎。就现在这条件,要是得了肺炎就麻烦了,弄不好真会死人的。”
“我不让你家姑娘早起忙碌,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们年纪还小,又都是女生,这寒冬腊月天更要注意。”
小丫鬟翠烟并不懂什么是肺炎,姑爷好多话她都不懂。但她懂得姑爷对姑娘的情意,也懂得姑爷对她这个下人的关心。
“对了,小丫头,我看你也没几身棉服,你家姑娘竟偏心黛菱了,是不是?”
李峻习惯将裴璎的两个丫鬟当做小妹妹,说话也随意,经常打趣她们两个。
“没有的,没有的,姑娘对翠烟也很好,没有偏心的,姑爷不能冤枉姑娘的。”
小丫头听到李峻的话,赶忙为自家姑娘辩解。
“哈哈,完了,到底你们是一心的,你一定是你家姑娘派来的小盯梢。”
“不是的,翠烟不是小盯梢,翠烟就是姑娘派来...派来照顾姑爷的。”
翠烟的话说的理直气壮,但还是有几分心虚。毕竟,裴璎在某些方面还是有所交代过。
“不行,我得收买你这个小盯梢。你呀,今天出门去买几身棉衣,现在天冷,出门在外的不比家里,多几件衣服没什么不妥的。”
“婢子...婢子的衣物够了,不用再花钱的。”
翠烟口中说是够用,但临行时的小包裹,李峻也能看出是没几件衣物的。
“去买吧,咱们还要到荥阳呢?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临走时,你家姑娘也让我照顾好你,要是冻坏了,你家姑娘可要埋怨了。”
听着李峻的话,小丫鬟翠烟瘪了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主人对下人的好,可以是一种恩赏,也可以是一种施舍。即便这种这种恩赏与施舍很小,下人也要感恩戴德,铭记在心。
然而,姑娘与姑爷没有恩赏,也没有施舍。
他们给与的只是家人的关心,一种自然却毫不凌驾于人的爱护。